程飞燕等人一路跟随远远望着大人们把王奶奶的棺材缓缓抬到一个大的山坡上。山上的坟包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并没有规则可言，四周杂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树孤零零地立着，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山风呼啸而过，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划破这片寂静，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王奶奶生前的闺蜜李桂芬奶奶，一路上不停地责骂着王奶奶那不孝的儿子刘富贵和媳妇李桃花。此刻，她跟随在队伍后面，早已哭得不能自已，泪水如决堤之水般肆意流淌。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所哭泣的，不单是老闺蜜那充满悲苦的一生，还有她自身的凄凉境遇。老头子两年前离世，三个儿子竟没有一个主动提出接她去养老。虽说对外她宣称自己留恋故土，想要留在村里，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她去城里生活。女儿远嫁他乡，她也无从抱怨，毕竟有儿子在，哪能去投靠女儿过活？然而，她那三个儿子是何等的有出息啊！一个是生意场上的大老板，一个在国家单位任职，还有一个在学校读书时就凭借自身本事给主科老师做起了助教，去年毕业还留校了。李桂芬奶奶悲叹自己每月虽能收到儿子们给的钱，可精神上却无比空虚，无人照料，这与逝去的王奶奶又有何异呢？
刘富贵和李桃花原本在出殡时还显得有些麻木，可当棺材真的被抬到坟坑旁，看着周围悲伤的场景，尤其是孙子刘小宝哇哇大哭起来，意识到永远失去了母亲，他们心中的悔恨也被彻底激发，痛苦地嚎哭着。
抬棺材的人以及个别村民，或许是见惯了生死，面无表情。但此刻也难免受到这悲伤氛围的感染，神色略显凝重。
一旁，请来做法的人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围着新坟踱步。刘富贵等人则一边烧纸，一边抽泣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边，程飞燕背着书包，神色匆匆，一手紧紧拉着弟弟程非凡，一手牢牢牵着弟弟程爱学，快步跟上大队伍。
程新广看到他们，满脸好奇，挑了挑眉道：“你们也跑来啦？”
程梅子在一旁捂着肚子，眉头紧皱，揉着咕咕叫的肚皮说：“我也来了，我还没吃早饭呢。”心里暗暗想着，要不是看到你程新广在人群里，我也不至于背着书包没吃早餐就心急火燎地追了上来。
程飞燕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回复到：“哎，我们也看到了王奶奶的下葬队伍，就想来送送。”
这时，程非凡嘟着嘴，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我们也没吃早饭，肚子饿扁了。”说着还可怜巴巴地摸了摸肚子。
程爱学跟着连连点头，眼睛半眯着，无精打采地说：“我也一样。”
大家跟着来到大队伍以后，一开始是分散开的，随后又慢慢扎堆在一起说起了小话。
罗艳红走过来也插嘴道，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十分气派的坟包说：
“那个坟包是我家奶奶的墓，子孙墓碑上面的子孙栏里还有我的名字。”
哦了一声众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程飞燕皱着眉头抱怨道：
“这个坟包山离咱们家这么近。我原本想着，如果爷爷埋在这里，每天走过的时候心里肯定会很有安全感。可惜爷爷埋在学校后山，得先路过学校后山，还要走过更远的那个茶山，再绕过半个杜家村，实在是太远了……”
小孩子们说悄悄话也就那么眨眼间的功夫，大家目光还是盯着王奶奶的下葬仪式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逝者哀鸣。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淌，发出清脆的声音。
做法的人还在继续，烧纸的火苗在风中跳跃，烟灰随风飘散。众人的悲伤情绪弥漫在整个山坡，直至棺材被缓缓放入坟坑，一锹锹的土逐渐掩盖住一切，一座新的坟包慢慢隆起。
这时，程飞燕和其他孩子们好奇地凑在一起，小声问道：“为什么王奶奶的坟没有立墓碑呀？”大人们听到了，回答说：“时间太仓促了，墓碑要定做，所以才没立的。”
刘富贵和李桃花在坟前不停地跪拜，哭得伤心欲绝。刘富贵边哭边自责地喊着：“娘啊，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您呐！”李桃花也泣不成声：“妈，都是我们的错，您走了，我们后悔啊！”也许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此刻的悔恨是真切的。
这座坟没有立碑，这让程飞燕不禁想起自家爷爷，自家爷爷也没立碑，虽说攒钱是一个原因，但按家里的说法，是想在墓碑上面多刻些子孙，所以等子孙结婚或者儿孙都有了才刻墓碑。
此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无法驱散这凝重的悲伤。山风轻轻吹过，仿佛也在为王奶奶的离去而呜咽。程飞燕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对生命的无常又多了几分感慨。
程飞燕等几个小伙伴看完王奶奶的下葬仪式，抬头瞧了瞧天光，哟呵，已经大亮啦！在乡下，有手表的人可没几个，他们这几个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只能估摸一下时间，感觉不算早喽，于是忍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撒开脚丫子就朝学校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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