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钰低垂的目光看见了身侧李承泽紧握的手，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移开视线。
各色菜肴被一一奉上，庆帝让范闲说说北齐之行的经历。
庆帝没动筷，其他人也不敢动。
李承钰垂眸听着庆帝图穷匕见，只想知道神庙的情况，便知庆帝心中对范闲有所怀疑但不多。
但是，对她呢？
李承钰心中默默，按理说这种事不该让她一个公主参与的，庆帝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可能庆帝自己也知道，这皇宫，养不出什么正常人吧。
李承钰突然抬头，正对上了偷瞄她的李承平，李承平赶紧低下头，像是被她吓到一般。
她与李承平感情不深，小时候带他玩过，但因为宜贵嫔，李承钰心中总是对李承平有些恶意。
不过那也是小孩子心性，等长大之后李承钰能控制了，便温水煮青蛙般慢慢疏远了宜贵嫔母子。
如今，李承钰已是很少进宫看望宜贵嫔了。
“世上没了北齐，不就方便了。”庆帝野心勃勃，剑指北齐，更指神庙。
太子李承乾在一旁恭维。
李承钰回神看着范闲，他微低着头，眼眶也有些红，腮帮收紧，估计在咬牙。
啧，他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进谏吧？
庆帝被恭维得很舒服，身体都放松了下来，他看向范闲，“范闲，还有什么呀？”
“回陛下，还真有。”他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一般。
李承钰眉头微蹙，随后松开，垂下眼帘。
罢了，就让他撞一次南墙吧，总要知道痛了，才会收敛，才会伪装。
范闲果然当众向庆帝揭发了李承泽和李云睿常年和北齐锦衣卫走私的事，庆帝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在范闲和李承泽的角逐下，当那句“你是什么人”，当提司腰牌被庆帝轻飘飘地扔进湖里的时候。
李承钰清晰地看见，范闲眼中的光，灭了，他的背，也弯了。
他总以为……他总以为……但只不过是他以为。
李承钰终于在这一刻，看见了范闲弯曲的傲骨。
李承泽看着李承钰的目光一直落在范闲身上，他心中嫉妒，对着庆帝极力撮合靖王世子李弘成和范若若，庆帝允了——哪怕范闲极力反对。
这是庆帝在敲打范闲呢。
李承钰垂眸，保持沉默是金的品格，就当自己是壁花。
不过庆帝很显然知道一碗水端平，两头都敲打敲打。
他以范闲出使北齐有功，与文坛大家庄墨韩交好，加封他为一等男爵，但同时也金口玉言，让李承泽娶了京都守备师师长叶重的女儿叶灵儿，即使李承泽再三拒绝，庆帝也定了这事。
庆帝显然不打算再将话题围绕在他不喜欢的事情上，打算离开，但范闲显然是个死脑筋。
他一把推开坐垫，直直跪在地上，“臣恳请陛下，为了天下万民，庆国律法，严查长公主李云睿、二皇子李承泽！”
他对着庆帝直接拜了下去，行了大礼。
庆帝霍然转身，“你查无实证，一片虚言！”
“不查哪有实证！”范闲跪地嘶声力竭。
庆帝缓缓吐气，“真是打轻了你。”
他不再回头，径直离去。
“此案冤魂无数，罪无可恕，望陛下严查！”
李承钰一直跟着其他人行礼，她瞥了眼跪趴的范闲和李承泽。
直到庆帝身影再也不见。
大皇子李承儒拍了拍李承平的背，两人坐下，太子和李承泽也相继坐下来吃饭。
李承钰看着依旧不动的范闲，冷声道：“起来。”
范闲不动。
“没听到我说话？”李承钰脸上已失了伪装的温婉的笑意，只剩一片冷漠。
太子、李承儒和李承平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妹妹性格竟是如此。
倒是李承泽毫不意外，毕竟小时候李承钰还没这么装。
范闲抽噎了一声，抬起头，然后脸上就糊了一张手帕。
“滚去洗脸。”李承钰漠声要求。
范闲却是乖乖去了，脸上还遮着那张手帕。
见他离开，李承钰才转身对四位皇子行了一礼，“永宁就先离开了。”
她将皇宫、庆帝、皇子乃至范闲都抛在身后，回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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