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发小邓清华！
一个邓清华，一个詹礼悦，他们三个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毕业，始终在一个班，拆都拆不散。
邓清华没变样，壮实了些，这使他显得更沉稳，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很配得上他肩上的两杠三花！
邱朗朗压着唇角，狠命忍下想认亲的冲动，在急促的鼻息间告诉自己以后总有机会。
大约是感受到灼热的视线，邓清华偏过头，郑重地朝“群众”点了个头。
邱朗朗终于还是没憋住，咧嘴一乐，给“领导”鞠了个躬，然后赶忙撑伞跑开。
真好啊，原来他距离从前的生活轨迹并不遥远。
刘美萍和邱慢慢在传达室门廊下等他。
看到他走近，邱慢慢皱眉盯了他片刻，而后倔强而冷漠地别开脸。
邱朗朗脚步一顿，但还是选择忽略刘美萍热切的眼神，径直走到妹妹面前：“慢慢，我陪你去趟学校，问问还有没有床位，考试前住在学校里，不用来回跑，能节省出更多时间复习。”事实上，邱朗朗之前一直住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好在学习之余能挤出时间去赚钱。
“没住过，不习惯。”邱慢慢并不看他。
邱朗朗注视着她的侧脸，道：“那就跟哥回家，房子还有段时间才到期，等你考完试再想办法。”
邱慢慢仍旧不吭声，垂眼看向地面。
“哎呀，有婶呢！婶肯定把慢慢给喂得白白胖胖，你就放心吧！”大概是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相距甚远，刘美萍的笑容看上去非常不自然。见邱朗朗不表态，她索性直接问出口：“那个警察不是说让你联系你爸那个老板吗，你联系了没？那边怎么说？”
邱朗朗的视线这才从邱慢慢脸上移开，对着刘美萍挤出个同款笑容：“电话没打通，我晚些再打。”
“哦哟你学习多忙！耽误不得，给婶，婶帮你打！”刘美萍两眼放光，立刻翻出自己的手机。
“就不麻烦婶了，您也不方便和人家介绍身份，总不好以邱瑞泉的朋友的妻子的身份去和他谈赔偿，您说是吧？”
刘美萍噎住，脸瞬时一黑。
邱朗朗是刻意想让邱慢慢看到刘美萍这副有钱朝东没钱朝西的面目，只可惜邱慢慢脑子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始终无动于衷。
邱朗朗呼出口气，从兜里掏出个信封，轻声说：“爸工资卡我查了，里剩十七块钱，这里是退还的住院费，一共一千三。”他当着邱慢慢的面把信封里的钱全都拿出来，点了十张递给刘美萍，“婶，那就先麻烦您了，慢慢还有两个来月中考，我知道这点钱肯定不够她这段时间的吃住费用，算我先欠着您的，回头您看看怎么算合适，给我个数，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您。”
刘美萍眼睛转了转，先把钱攥进手里，语带埋怨：“咋跟婶子这么客气！啥还不还的，你去要赔偿的时候叫上你唐叔和我，我俩给你们撑腰去！”
邱朗朗但笑不语。
邱慢慢似是没料到邱朗朗会直接把钱交给刘美萍，看看那叠钱，秀气的眉毛拧起。邱朗朗又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被父亲和哥哥宠坏了，心里只有自己。偏偏成绩又不太行，中考报志愿时必须得帮她慎重考虑一下未来的选择。
?
目送两人走远，邱朗朗想了想，站在原地给唐逸轩发了条短信。
唐逸轩和邱朗朗一个班，但两人一直不太对付，可这会儿邱朗朗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放下面子恳请唐逸轩这段时间里多照顾妹妹。
走回到家附近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气温似乎比白日里低了几度。破旧的人行道坑洼不平，鞋底的纹路大约是磨平了，一步一滑。邱朗朗可不敢再摔一次，走得小心翼翼。
砂锅居里透出暖融融的光，玻璃上水汽氤氲人影晃动，布帘子一掀一落，炖豆腐和鸡肉的香味飞出来。邱朗朗咽咽口水，扭头拐进小巷，在巷口的小卖部买了两包方便面。
回到家，他找了个小锅接上水准备煮面，却发现煤气灶怎么也点不着。拎起液化气瓶掂掂，空的，邱朗朗无奈地瘪了瘪嘴。
低落了没两秒，他立刻为自己的英明感到庆幸，得亏买的是方便面。他找出电水壶烧水泡面，又把邻居阿姨给的饺子往面里一泡，几口热饭下肚，邱朗朗又支楞了起来。
他一口口吸溜着面汤，盘算后续。
银行卡里的钱暂时不能动，佳佳那里的工作不能断，得通知老板一声自己很快就能复工，至少可以满足日常开销。看租房合同上的日期，还有三个月，希望三个月里他能再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都好说，可邱慢慢不行，刘美萍那里不能久住。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屏幕上大大的“房东”两个字吓了邱朗朗一跳。
邪门......
他放下小锅，吸了吸鼻子，接起电话试探地“喂”了一声。
“小邱吧？”是个略微上了年纪的声音，“听你张姨说你出院了哈？那什么，大爷和你商量个事啊？”
“......啊，您说。”邱朗朗迟疑地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看，你一个娃娃，也没工作，肯定是不会再租我那两间房子了是吧。”这话并非一个提问，所以不等邱朗朗回答，房东就急急地说，“你看，你们能不能找个亲戚家借住，尽快搬走啊？你看，你爸......走得不太吉利是吧，我还得找人做个法事，这都得花时间花钱，但大爷也不能亏你。押金肯定退你！你要是三天内能清空，大爷再退你一个月房租你看行不？”
刚刚设想的方案被房东一个电话推翻，邱朗朗环视四周，沉默下来。
他可以住宿舍，邱慢慢暂时也不会回来，然而……如果没了这样一个共同的居所，他所从属的这个“家”仿佛就散了，他便当真成了个孤魂野鬼。
但房东也有房东的难处，他不是不懂世事的孩子。这里每个月的房租收入，对于一个水泥厂的退休工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担心他们拖到合同过期付不起房租又不肯搬走也很正常。
邱朗朗没再多说什么，静默片刻后答应了下来。
?
有钱才能谈及“规划”未来，没钱，就只能被现实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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