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同天，太子登基为帝，于皇帝大丧后举行登基典礼。
裴玄烨算好了时间，当裴玄逸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时，已经快要回京了。
这是以防裴玄逸生出异心，屯兵在外，不肯归京。
然，千里之外，裴玄逸压根没有按期回京。
南疆和京城太远，一来一去的消息要长达半个月之久，所以消息传递极为困难。
裴玄逸利用这一点，放出了启程的假消息，却磨磨蹭蹭晚了两日才走，并龟速前进。
所以，皇帝驾崩，裴玄烨登基为帝的消息传到裴玄逸这边时，他屯兵在青县，离京城还远得很。
楚璃一身戎装，站在城镇的城墙上。
风沙很大，在城墙之上席卷而过，吹得她衣衫飒飒作响，马尾迎风飞舞，格外夺目。
士兵们偷偷看过来，眸里充满了欣赏和敬佩。
楚璃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以一敌百，震惊了军中所有人。其带来的江湖势力亦为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将士们对她的敬佩，甚至超过了裴玄逸。
她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轻言：“我说的没错吧，我们还回不到京城，皇帝便会驾崩，裴玄烨便会登帝。”
她的身旁，裴玄逸肃着眉眼。
战场的血腥杀戮为二人带来的满脸的沧桑和凌厉，以及外漏的肃杀之意。
裴玄逸本意回朝，面见父皇，查清裴玄烨成为太子这件事中的种种蹊跷。
但楚璃出了主意，让他们放慢脚步，不要急于回朝。
不得不说，楚璃猜得很对，裴玄烨不可能让裴玄逸见到皇帝，也不可能等裴玄逸回来争夺帝位。
等裴玄逸回朝，一切已成定局，裴玄逸以无力回天。
“可是，阿璃，我们不回去，又能如何？”
裴玄烨把事情做得太完美了，他名正言顺登上帝位，并控制了各方，没有闹出一点乱子。
甚至在南疆战事上，也极力相助，粮草更是从未短缺过。
他们不回去，又能如何呢？
楚璃眉宇间的凌厉之色越来越深，她抬眸直视裴玄逸，问：“你要放弃了吗？”
裴玄逸眸子微微缩起来。
他明白楚璃指的是帝位。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阿璃，我想天下安定，想有所作为，但并不是非要为帝。”
之所以去争帝位，是因为那个位置才能让他完成心中报复，是因为目之所及无人有能力，令他俯首称臣。
所以，他去争。
但，眼下，尘埃落定，他再争，可就是谋逆了！
谋逆，叛乱，令天下令朝堂遭遇更大的血的洗礼，这绝不是他心中所愿。
“那你觉得裴玄烨能令天下安定，能让你有所作为吗？我们这样回去，真的有好结果吗？”楚璃再次连声质问。
裴玄逸沉默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裴玄烨。
所有的皇子中，裴玄烨存在感最低，裴玄逸几乎没怎么跟裴玄烨相处过。
所以，裴玄烨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裴玄逸无法轻易断言。
但，心里总归不信大于信。
裴玄烨从未表现出过任何杰出的才能，对裴玄烨俯首称臣，裴玄逸心里定是有些不甘的。
“能与不能，也要回去再看。”
屯兵在外，便是叛乱啊！
现在启程，还可以找借口说是耽搁了，可若是完全不回去，那……
叛变，真的不是裴玄逸想走的路。
“若是他不能，若是他也昏庸，我们回去后还真的有机会做什么吗？两个月的时间，京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们都不清楚。”楚璃语气稍显急促，“裴玄烨登基，江焱成为了朝堂真正第一人，我们连眼下控制京城的人究竟是裴玄烨还是江焱都不知道。”
有可能，裴玄烨也不过一个傀儡罢了！
那么，楚璃不敢想象，她回去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她楚家的冤屈还能否有昭雪的一天。
裴玄逸肃着眉眼，沉默了下来。
裴玄逸和楚璃的处境是不一样的。
只要裴玄逸乖乖回去，他便是功臣，他和裴玄烨也好，和江焱也好，都没有过多纠葛，所以他起码是个功高的将军、王爷，他的未来依然光明耀眼。
所以，但凡裴玄逸为自己着想，稍自私一点，他都会选择回去。
更何况，他的家人也都在那座城里！
可是，他不是一个自私之人，相反他是一个对是非黑白很在意的大善之人，比楚璃还要善良。
六皇子案件时，是他做主保下六皇子性命，所以给了太子脱罪的机会。
太子兵变时，是他不许伤皇孙性命，导致太子逃走。
眼下，楚家冤案，显而易见无法昭雪了，他亦很难坐视不理。
裴玄烨是不是傀儡也先不说，江焱把持朝政是必然的，那么江焱不可能让楚家灭门案的真相曝光，甚至他极有可能为了斩草除根，而伤害楚璃性命。
裴玄逸心中满是纠结。
瞧着裴玄逸久久不说话，楚璃眼眸落下去，她能理解裴玄逸想回去的心，毕竟这里面还牵扯着家人。
虽说，她不觉得裴玄逸屯兵在外，裴玄烨就敢杀害淑妃，但总归要受到非议和苛待。
如果裴玄逸不再想争一争这帝位，而是只为了楚家冤屈而叛乱，那楚璃也开不了这口。
“你回去吧。”
楚璃声音极轻，但转身时非常决然。
裴玄逸心中一慌，连忙追上去，“你呢？你平定南疆有功，裴玄烨不敢枉顾这些，随意让江焱害你性命，我、我亦会保你的。”
裴玄逸听出楚璃话音里的诀别之意。
楚璃猛地顿住脚步，“即便如此，即便我能活着，难道我要永远活在楚家冤魂的哀鸣中吗？”
她是为了活着，才苦苦挣扎吗？
她若只想活着，大可以从一开始就不回京。
她在楚家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要为楚家所有冤魂报仇，要让她们的委屈被天下人所知。
她，绝不认输！
楚璃红了眼睛，大步而去。
裴玄逸拧着眉，痛心地看着那道身影奔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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