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她出门熟悉了这一片的鱼场，规模中规中矩，池塘建有可住的厢楼小院，尉迟晏等人应是强行占用，其他掌柜小厮都被赶到一栋楼里看着。
楚嫆寻到了崔氏鱼场近五年来的账册，全都让他一一搬到寝屋内。
账本及一些崔家来往的信件，尉迟晏一股脑地全抱起，堆叠得老高，都快挡住视线，小心翼翼走着，走到书案旁放下。
他拍了拍衣袖，满是不解，"这么多，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楚嫆坐下，拿起一本翻阅，"崔卢王谢，四大望族，自建朝起便名声在外，而这崔氏更有‘天下第一高门’之美誉。"
"但清官难管后生善，这几年的崔家蠢蠢欲动，在朝为官的，亦有商产遍地开花，今时得兵权，更如虎添翼，一旦生叛逆之心，必将风云大乱，不得不防。"
"又因外敌潜入我朝多年，官吏内腐极易勾结，这私铸金币便是可祸国殃民的大事。"
"金币上的字纹出自呼尔部，故而本宫此行必须得抓住主犯。"
尉迟晏也拿起一本，"那你瞧这些，要如何分辨得出端倪？"
她道："离京前擒获的赌坊坊主，他们所知晓的口供中提到几处金币出现的地点，以及刚刚暗市众人的供词，二者之间提到的一致，若这些册子上有，那就标注出来。"
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看得头晕，尉迟晏没耐心地甩手一丢，"这么麻烦作甚。"
"我把人押过来，你直接审问异族跟崔家有没有勾结，这不就得了。"
楚嫆抬眼，"恩娅绝非寻常女子，且对我等有怨，逼问的话未必能真。"
尉迟晏薄唇勾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你可曾听过一种能让人吐露真言的迷香？"
二楼的某间上房。
"不行！"高勒奇死死护着自己的布包，严声拒绝，迫于对方步步紧逼，只能后退着，"里头的玩意是我珍藏许久的，绝版的！用了就没了！"
尉迟晏揉了揉手腕，耸肩活动筋骨，"你是乖乖交，还是让我打一顿，被迫交？"
高勒奇不服，气恼地斥骂，"你这莽夫，我可是救过你命的恩人，竟敢如此对我！"
他浅笑着，依旧好声好气，"有好东西就是用的，再不济我付你银钱还不行吗？"
"都说了是绝版，无价之宝！"高勒奇不依不饶回怼。
久久没等到人的楚嫆闻声走来，跨进了门，结果就看到了一人躲，一人紧逼的场面。
高勒奇见她也在，顿感腹背受敌，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气势都减了一半，"反…反正就是不给。"
尉迟晏叹了口气，再看过来时眼神变得阴狠，"那只能抢了。"
正欲动手时，楚嫆绕过他来到高勒奇面前，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红色的瓷瓶，手一递，"西域丹毒，汇聚各类稀奇药物混熬成丹，剧毒无比，世间无解，可换否？"
高勒奇一愣，接过打开轻嗅，眼珠子转溜半圈，渐渐眉目舒展，"好东西，可以可以。"
收入囊中后，翻找包内的东西，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掏出一折叠包裹的牛皮纸，拆开就是一枚锥形塔香。
"此香一燃，无色无味，闻之意识涣散，半刻便可呆滞，有问必答，有事必做。"
尉迟晏夺过，"我就知道你贯会藏。"
高勒奇白了一眼，"你小子真忘恩负义，这些年一个劲逮着我薅，一开口准没好事。"
楚嫆来回看一眼两人，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他紧随其后。
没一会，蒙克领命扛着人进屋，丢进去后便关上门。
恩娅身上被五花大绑捆着，跑动不得也喊不出声，就这么躺在地上，本来还有力气动那么一两下，渐渐的头就越发昏沉，意识消散。
约莫两刻后，蒙克捂住口鼻再进去，将人又扛了出来，带到隔壁审讯。
解开堵嘴的粗布，楚嫆靠近仔细观察，恩娅的双眼确实空洞无神，神情呆愣。
眼见效果达成，她开始问："呼尔穆是否还在际州？"
"在。"恩娅不假思索。
楚嫆再问："呼尔穆和陆黔、徐闫等一众州官有勾结？"
"是。"
她绕至后方，沉默了片刻，来到恩娅正面，狐眸微凝，"崔氏跟异族是否也有勾结？"
恩娅这次没有答上来，楚嫆换了个问法，"你可知晓呼尔穆制金币，是谁在背后帮忙？"
"陆黔、徐闫、方衔……"恩娅报了一连串的人名，全都是当地说得上话的州官。
楚嫆轻呼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冷眼睨视着对方，直白地又重复问："呼尔穆在哪里？"
"际州。"
得到的答案并无实质性的用处，楚嫆退到了一旁，换他来询问。
尉迟晏没什么特别想问的，于是开门见山："呼尔穆住哪？"
恩娅停顿了一瞬，愣怔怔道："冀柳巷。"
闻言两人霎时来了精神。
他想想继续问，"最后一次见呼尔穆是在什么时候？"
"今天。"恩娅道。
二人同时愣住。
随后恩娅重新捆住嘴巴，蒙克将其带出去。
屋内，楚嫆细想着今日见过的所有人，尉迟晏则走到窗边打开，警惕地查看附近。
夜色正深，算算时辰这一天还并未过去。
两人沉思着，踱步走到一起，又互相对视。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易容藏在我们身边。"她道。
尉迟晏回想着，"人的容貌虽可遮掩，但身形一时无法改变。"
"我去召集所有人，逐一排查。"
楚嫆连忙拉住他，"现在没用，若真潜伏在身边，刚刚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目前只能先按兵不动。"
尉迟晏气恨地攥紧拳头，"这混蛋不想着逃，居然敢跑到眼皮子底下挑衅。"
她抓着他的另一只手，能体会得到他内心的恨意，楚嫆慢慢抬眸看着，"之所以不逃，是因为呼尔穆对我等同样恨之入骨。"
"不过眼下形势也并非一无所获。"
"今日所见的，不单是身边护卫和暗市人员，还有那些突然围剿而来的官兵。"
"本宫刚听说明日城内会举庆，届时就是一个好机会。"
尉迟晏迎上她的目光，隐约间好似猜到了她的计划。
楚嫆缓缓扬笑，"唱一出戏，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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