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姜觅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这般狼狈形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隔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望向他，喉咙又酸又胀，嘴唇也哆嗦的厉害，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对不起......我、我......”
“这位先生，您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碎片划破了血管，有几处扎的还比较深，保险起见，您记得等下来打一针破伤风，不然可能——”
护士整理着器械，突然被沈暮城横过来的一记冰冷眼神噎了噎，悻悻地住了嘴，再也不敢对着这张好看的脸犯花痴，抱着托盘就溜了。
其实她也只是说保险起见，沈暮城的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不过伤口感染发炎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只是听到这里，姜觅却觉得心惊肉跳，一时间眼泪更汹涌了，如同决了堤的江水般夺眶而出，一张小脸更是白到了极致。
“别哭了。”沈暮城故意加重语气，摆出一副恶劣表情，“不许哭。”
见这招似乎不管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要回酒店么，怎么没回去？”
姜觅努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很艰难地抽噎着道，“在......在外面吃饭，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才能回来，所以......”
说着说着，内心的自责倾巢而出。她再也说不下去，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陈特助取药回来，又办理了转病房的手续，带着沈暮城去了楼上的高级单人病房。
等到情绪勉强平复下来，姜觅找护士要了块干净的毛巾，红着眼睛为他擦拭伤口附近残留的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她努力地控制着动作轻一点、再轻一点，同时还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哭出来。
“总裁，酒店那边的监控录像已经调出来了，是有位客人喝醉之后抽烟，随手把烟头丢在走廊，引燃了地毯所致。”
沈暮城拧起眉，冷声道，“知道了。”
陈特助点头，“您先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话落，他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沈暮城垂眸看了眼身侧的女人，见她双肩颤得厉害，淡淡地道，“再哭下去眼睛要肿了。”
姜觅为他擦手的动作一顿，低着头小声道，“早知道我就提前给你发个消息，告诉你我在外面，这样也不会——”
“好了，别胡思乱想。”沈暮城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让陈特助订好了返程机票，明天就出发。”
姜觅点点头，心里难受极了。
这一趟出门出的乱七八糟的，非但没能好好放松，还摊上这么一桩意外。
各种消炎的点滴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姜觅忙前忙后，一会儿跟着护士出去取药一会儿又要换水帮他热敷打针的那只手，竟也丝毫没觉得困倦。
直到拔掉了针，她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压抑了一晚上的困意却在这一刻突然爆发，飞快地席卷了整个大脑。
她后脑勺发沉，看了眼床上似乎已经睡着的男人，心头一动，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和他指节碰着指节，安静地交握。
沈暮城居然为了她，只身闯进火场。
这一事实在她心底悄无声息地扎根，此刻迅速抽出一根枝丫来，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她心头上最柔软的那块血肉。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给了他那样的冲动和勇气？
想着想着，姜觅歪头趴在他身边，脸颊贴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就这么凝视着男人的睡颜，心底的某种情愫发了疯一般生长起来，长出的藤蔓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她整颗心脏上。
突然，男人眼睫一动，无声无息地张开眼睛，恰好与她四目相对，薄唇微微动了动，“在看什么？”
姜觅愕然，霎时间睡意全无，羞窘道，“你装睡？”
沈暮城不置可否，却在她本能地想要把手抽走的瞬间反客为主，一把抓住了那纤细微凉的五指，黢黑的双眸在暗蓝的天光中灿若星辰，潋滟着某种光亮。
其实他本来是真的快睡着了，意识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跌入梦境的深渊，却在姜觅捉住他的手的一瞬间恢复了清醒。
姜觅囧了囧，耳后一热，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什么，我就是有点困了，所以想趴一会儿，你......你接着睡，我换个地方......”
话说到一半，她起身要逃，腰上却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不由分说地捉住她整个身子往后拉。
姜觅一惊，下意识地闭上眼，下一秒整个人跌倒在病床上，恰窝进他怀里。
沈暮城安静地凝着她因愕然而微微瞪大的双眸，长臂一伸，将她又往身下揉了揉，然后才淡声道，“这样就能一起睡了。”
他低沉的嗓音从耳侧和紧贴的身体上同时传来，姜觅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掌心按出分明的五个指印来。
男人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嗅着气息中恬淡的发香，语气中似乎染了些许温柔，喃喃般的，在寂静的夜色中轻声落入她耳畔。
“这种时候，我应该带一束花才对。”
姜觅没听清他的话，愣了愣道，“什么？”
“没什么。”沈暮城拒绝重复，只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上的力气，“睡吧。”
原本这种情形下姜觅是很难睡着的，明明是来伺候病人的，现在却变成这样，简直不像话。
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又或许是因为跑了一天实在太过身心疲惫，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捉着沈暮城的衬衫扣子熟睡了过去。
于是次日清晨医生查房时，推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原本陪床的患者家属此刻霸占了大半个床，睡得兀自香甜，而真正的患者却早早醒来，冷沉的俊颜因垂眸望着怀中的人而染上一丝淡淡的温柔。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暮城抬眸看过去，视线在一瞬间重归冰冷。一众查房医生不由自主地齐齐打了个寒战，飞快地转身溜了。
随后赶来的陈特助望着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庆幸的。
还有心情搞这些花样，看来总裁伤的确实不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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