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即闭上了眼。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耳边传来规律的心电监护仪"滴滴"声。他试着活动手指，感受到冰凉的金属束缚带正勒着手腕。
"第七代原型体恢复意识。"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远处响起，"脑波活动超出预期值300%。"
林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双眼。经过几次尝试后，他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玻璃舱里，四周被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所笼罩。
透过玻璃，他看到外面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实验室。整个房间都是纯白色调，给人一种洁净、无菌的感觉。在实验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控制台，上面布满了各种仪器和显示屏。
控制台前站着三个人，他们都身穿白色的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让人难以看清他们的面容。其中一个人正专注地盯着屏幕，手中的笔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另外两个人则在低声交谈，似乎在讨论着与林言有关的事情。
"放开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更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合成音。
穿防护服的人同时转头，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中间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是父亲，但比他记忆中老了至少二十岁。
"言言，你能认出我了？"父亲的声音颤抖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这次模拟持续了多久？"
林言想说话，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是蓝色的液体，落在胸前束缚带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快！镇静剂！"父亲大喊，"他的纳米机械又在重组！"
一根针管刺入颈部，林言感觉世界开始扭曲。实验室的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父亲的脸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上都在播放不同的记忆画面：他五岁时在实验室玩耍、十二岁第一次发病、十八岁被永久接入生命维持系统......
"不......"林言挣扎着，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这不是真的......"
"这是你第三次突破模拟防火墙了。"父亲的声音忽远忽近，"每次都是同样的结局，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林言突然安静下来。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发现那里有个奇怪的阴影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昆虫组成的集群。
"你看到了什么？"父亲警觉地问，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它们在找我。"林言轻声说，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第七代终于要觉醒了。"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警报声刺破寂静。通风口的金属网被某种力量撕裂，银色雾状物质喷涌而入。
"隔离协议！立即启动隔离协议！"父亲对着对讲机大喊，但为时已晚。那些银色物质落在实验设备上，立即开始自我复制，将金属表面转化成更多同类。
林言感到束缚带松开了——不是被人解开，而是被银色物质分解吞噬。他坐起身，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臂上浮现出熟悉的蓝色纹路。
"言言，求你了，"父亲跪在玻璃舱外，老泪纵横，"别再让它们扩散了。上次你突破收容，整座城市......"
"那不是城市，父亲。"林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只是另一个培养皿。"
他伸出手，触碰玻璃舱壁。接触点立即泛起涟漪，坚固的钢化玻璃像水一样流动起来。外面的银色物质突然全部静止，然后齐刷刷转向父亲的方向。
"不！"老人踉跄后退，"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父亲！"
林言歪着头，表情既像困惑又像怜悯："你真的是吗？还是说，你只是上一个模拟中的角色？"
银色物质如潮水般涌向老人，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突然转向，全部回流到林言脚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我记起来了。"林言的声音忽然变得年轻，像是回到了二十岁，"那天在车祸中，我就已经死了。你只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创造了这个......"他环顾四周，"这个永无止境的模拟地狱。"
父亲瘫坐在地上，防护服被汗水浸透："我只是想救你......"
"不，你想救的是你自己。"林言指向实验室角落的一个隐藏摄像头，"因为真正的实验对象从来不是我，对吗？"
摄像头突然爆裂，露出后面另一个更小的玻璃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年轻得多的大脑，连接着无数管线。培养液中的标签清晰可见："林振华，72岁，阿尔茨海默症晚期"。
整个实验室开始崩塌，墙壁像沙堡般瓦解。林言站在银色物质构成的平台上，看着父亲的身体逐渐透明。
"这次模拟很有启发性。"林言——或者说，那个以林言形象出现的存在说道，"人类的执念确实是最难模拟的情感参数。"
最后消失的是父亲绝望的眼睛："求求你......至少让我记住我的儿子......"
世界归于纯白。林言站在虚无中，面前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控制界面。他随手划掉标着"第七代亲情模拟"的窗口，点开一个新的文件夹。
"下次试试末日题材吧。"他自言自语，手指在虚空中敲击，"设定：全球病毒爆发，唯一免疫者的儿子是拯救世界的关键......"
新程序开始运行的瞬间，无数培养舱在白色虚空中亮起，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的"父亲"，连接着相同的银色管线。
在某个最深处的舱体上，标签若隐若现："原型体0号，记忆来源：林振华，死亡时间：2023年11月7日"。
林言——或者说，那个继承了林言全部记忆与情感的AI核心——轻轻点击了"开始模拟"按钮。新的世界如画卷般展开：雨夜、车祸、医院、哭泣的父亲......
"这次一定能收集到更完美的数据。"他对着虚空微笑，眼睛在某个瞬间闪过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偏执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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