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小饭馆还是不少的。有的没店铺，找个人多的地儿支俩摊子也能营业赚钱。
说白了，镇上那条卖东西的街跟农村大集没什么区别，就是地方宽敞点，售卖的物品种类多一点。
唐黎确确实实的站到这儿后才确定他是真没来过这地儿，第一次出远门，他紧紧跟在郑黔后面，畏畏缩缩又耐不住好奇的探头探脑。
太阳升的高了，熙熙攘攘的街人声鼎沸。诺基亚造就不了低头族，人人都抬着脸目视着前方路，小姑娘小伙子身上的亮色穿搭张扬着这个时代年轻人的个性。
郑黔一手扶着车把掌控方向，一手握着唐黎仅用大拇指和食指就能圈住的细腕来以防他被人流挤散。
找个了卖早餐的铺子，给三轮车上了锁。
“郑哥，在外面摊子上随便吃点就行，去里面会不会太贵了……”唐黎瞥着装修精美的早餐店生了退却之心，他扯了扯郑黔的上衣衣摆。
“不贵，你放心吃。”郑黔把口袋里的卫生纸掏出来折叠两下，探过去点了点唐黎因为热而沁出汗水的额头。
“店里干净卫生，比连遮阳棚都没有的小摊环境好太多了。你想啊，在小摊吃饭但凡起阵风那灰尘不全刮进碗里了吗。你是吃饭啊还是吃土啊？”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请老婆吃路边摊。瞧这满头汗的小可怜样，多贵也得找个有风扇的地儿。
郑黔不再多言，拽着踌躇不定的唐黎进了店里。
他寻了一个既蔽阳又离吊扇近的位置，点了几样招牌菜。肉包子和馄饨是主食，要的小菜也是有油水的。
满是荤腥，对向来只能接触到土豆挂面的唐黎来说能算的上是奢侈了。
“动筷子，吃饱了就去逛街。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看看买点什么。”郑黔把醋壶和装着辣椒油的小铁罐推到唐黎面前，“吃酸还是吃辣？自己调味行吗。”
唐黎咬了咬下唇，思来想去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了掏，拿出几张纸币。这些钱在书里被压久了，虽满是皱痕但很是平整。“郑哥，这顿让我请吧。…你要是不同意我以后就不和你一块儿出来玩了。”
郑黔眉梢吊高，笑了。“不和我出来和谁出来？你那张哥李哥刘哥等各种姓氏的哥可都忙着刨地、陪老婆孩子呢，他们会陪你这个小屁孩儿出来转着玩儿吗？”
“…郑哥，我说认真的呢。你现在没工作，钱只出不进，早晚会花光的。”唐黎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
郑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意更甚。他垂眉摆动汤匙，把碗底的佐料搅匀。“原来你是怕把我花穷啊，我还以为你是嫌咱们俩之间的界限淡了要添一笔墨呢。”
唐黎脸红脖子粗的急着解释，“没有…没有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没有吗，我看有，你就是有。说好的带我卖篮子发家致富，你现在是不是反悔不想带着我干了？”
郑黔先发制人，三言两语就把唐黎本就笨的嘴堵死了。他虽强词夺理，可面上和话里都带着笑，温和的很，也就只有唐黎这个傻子听不出他是在开玩笑。
“没，没反悔，这是两码事…”
郑黔才不管他几码事，起身就去前台把账结了。眼瞅着机会没了，唐黎悻悻的把扣出指甲印的钱装了回去。
“那我下次请。”
——
吃过早餐他们开始转悠，依次买了米、面、肉、蛋、蔬菜。三轮车车厢东西多的快要装不下，唐黎的布包也被塞满了。不过不是米面粮油，而是郑黔特意去街尾名声好的老铺子买的芝麻花生糖和各种奶糖水果糖。
郑黔说是买给自己吃的，但最后进的不一定是谁的肚子。
本来不想买这么多的，但是一看到唐黎驻足在玻璃柜台前那走不动道的馋样儿就忍不住每样都称了点。
老婆养不好自己，那他就重新养一遍喽。
“累了？”
在去买自行车的路上郑黔注意到唐黎走路越来越不利索了，他停下脚，让唐黎上车坐着。
“这才走了几步路啊，我不累，用不着坐着。”唐黎兴致勃勃了一道，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但方才听郑黔这么一说，他才发觉自己的前脚趾被鞋子磨的生疼。
唐黎能忍，憋着没说，尽量让自己的走姿看起来正常。
早上还能围着他蹦哒的人现在已经蹦哒不起来了。郑黔垂着眸子，睫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黎那双腿看。视线跟X光似的，一寸寸碾过腿部骨骼，很认真的在看他是哪里的毛病。
走路腿打的挺直，就是这步子迈的沉重艰难，跟丢了拐杖的七十岁老头似的。“脚疼？”
“不疼……”
郑黔知道他这嘴又笨又硬，干脆不再废话，直接伸出胳膊穿过唐黎腋下把他架到车斗上坐着。
蹲下身给他脱掉鞋子，被磨出血泡来的脚趾就这样去了遮挡暴露在眼前，有的泡甚至已经破了，往外渗着血渍。
乍一看血淋淋的，唐黎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以为顶多就是肿点。“……不怎么疼，养两天就好了。还要去买自行车，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去刚才路过的那个卫生室，不往前走了。”郑黔绷着下颌起身，果断扶着车把掉头。“你坐稳了。”
“不买自行车了吗？”
“先不买了。车厢满着盛不下，你脚又伤了，买了也骑不回来。”
“……你生气了？”
“我生哪门子气。”
郑黔沉默寡言的推着车往回走，心头堵着一口上不来的呼吸。他自责自己怎么没早点看出来，同时又怨唐黎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性子。
哪疼也不主动说，是不是打算疼死也不吱个声？
本来就是想给他买个代步工具，省的去哪里都得步行，费腿费脚的。现在好了，人家自个都不爱惜，车还没买呢就先把自己弄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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