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认真的看着贾珍的脸。
那上面的担忧关心不似作假，他，他是真的不一样了。
惜春的鼻头发酸，眼眶忽的红了。
贾珍忙站起身来，又碍于男女大防，他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妹妹，惜儿，怎么啦？咋突然难受了呢？你若是不想嫁，哥哥绝不会逼你的，这里是咱的家，是你的家啊，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想住多久都行的，即便，即便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不是还有柏儿松儿嘛，他们敢不孝顺你，我化作鬼魂也要打断他们的腿的。”
这下，惜春的眼泪止不住了。
“这，这，你别哭啊，哥哥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就去把人家回了，咱不稀罕。”他说便往外跑去。
惜春眼泪汪汪道：“拦住他。”
被门口的丫鬟拉住的贾珍，只好又转身回到书房里，神情又忐忑，又有对惜春的心疼，“妹妹，咱不哭了行不行？哥哥可没说瞎话，若你不愿，绝不会逼你的。”
惜春抽噎着，“你，你还没说是谁家呢？”
“啊？哦，是，那小子是戚老将军的小儿子，刚从凉州调回来。听媒人说，他是在去年的宫宴上瞧见了你，你俩还一道杀了不少叛贼呢。”
“去年三十晚上吗？”
“嗯，是这么说的。嗯，就是个大高个儿，像堵墙似的。赦叔跟姑母说，他们家的家风正，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那个戚夫人，也就是他娘也是武将家的姑娘，当年还上过平川的战场呢，不会耍多少心眼子。咱们现在除了对那小子知之甚少外，还有一点不大满意。”
惜春拿着帕子擦着脸，“是啥呀？”
“他都二十一了，比你大好几岁呢。”
惜春眨巴眨巴眼睛，掰了掰手指头，这岁数上是差的有点多啊，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高个？姓戚？嘶，诶，我有点印象了，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的，有人叫他戚少将军。”
惜春又噗嗤的笑了起来，“是壮实了些，可哪里就像堵墙了？哥哥怪会编排人的。”
“啊？啊哟哟，这亲事可还没定呢，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啦？哥哥心里得多难受哦？”
贾珍见她又高兴了，暗暗的松了口气。
“往哪儿拐了？你要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惜春有些羞恼了。
“好好好，我胡说。那个，等姑父那也来了消息，你俩要见见吗？我估摸着那个官媒过两天还得来的，到时候让他传个话。”
“本来这事儿就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爹娘皆不在了，当是你跟嫂嫂做主的。嗯，你看着安排吧，有些话，是得当面说清楚了。”
惜春很快便敛去了小女儿家的羞涩，又是一副淡然冷情的模样。
“哎，哎哎，行，哥哥会安排妥当的，你耍你的，我走了。侍画，再让人去厨房那边催催，这些点心什么的，不应该一直备着的吗？若饿坏了你家姑娘，我拿你是问。”
惜春透过琉璃窗，看着步履匆匆的贾珍，神情怔怔的。
知道一些她的想法的侍画微微叹了口气。
“老爷是在乎您的，过去的，该放下，便放下吧。”
“那个时候，我在西府寄人篱下时，他怎么就想不到我呢？我明明是宁国府的嫡出小姐，我明明有哥哥嫂嫂，我明明有家的呀，却被人家当成了小狗小猫的养着，我多想能有个人护着我呀~”
惜春又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
糕点早就端来了，其他的丫鬟想劝劝，却被侍画拦着了，“这一回哭痛快了，以后就不会再为这些事难过了，让她痛快的哭吧。”
这天的晚饭，惜春没有跟大家一起吃，倒不是因为说亲的事害羞，实在是眼睛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任由丫鬟们用帕子敷了也不顶事，便只能缩在院子里了，还让去回禀的侍画给编了个下午点心吃的太饱了，不太饿的理由。
贾珍猜到了原因。
他对下人吩咐道：“小孩子家家的不存肚子，你们去拣些她喜欢吃的给送去，这会子是不饿，说不定一扭身便饿了呢。”
次日的晚上，惜春说是要在自己的院子修炼，她等丫鬟们都睡着了，悄没的换上了一身夜行服，偷偷的溜出了府。
来到荣宁街上，定了定神，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往东北方向奔去。
戚家的地址还是让贾珍去打听来的。
知道她想干嘛时，小老头忍不住的叮嘱了好一会儿，“就只去看看人，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你是个姑娘家，怎么的也是你吃亏的。”
当时惜春还想岔了，小脸一红，挥着粉拳就要揍贾珍，要不是他解释的快，还真说不准。
这个时辰，还未宵禁，街上还有不少的行人，但她如今的身手已然不是普通的武者可比的，即便被人看到了，人家也只会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了。
这也是贾珍不那么担心的缘故。
戚家的中院里，西边的小院子中间有个身影正在呼哧呼哧的打着拳。
惜春并不清楚他住哪个院子哪间屋，但这动静，却省了她去寻找的时间。
她悄然的落在一侧的屋顶上，有些温热的夜风吹拂着，倒是比屋里头要凉快的多。
院中打拳的人，光着上半身，不太亮堂的光线下，他的身上渗出的汗珠子，隐隐的反着光亮，虽隔的那么远，却又似乎近在眼前的喘息可闻，惜春捂了捂有些乱了节奏的心跳。
确认了这人就是她看到的那位戚少将军，便不敢再久待了。
正要无声无息的离开，谁知脚下的力道没收好，踩碎了一块瓦片。
院中的男人暴吼一声：“谁？谁在哪儿？无胆鼠辈，藏头露尾的做什么？有胆出来一见。”
“鼠辈？我吗？”惜春心里头的小人儿正在即将暴走的边缘。
听动静，那男人已经跃上了屋檐了。
就这么落荒而逃吗？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在心里矮他一头了？
惜春纠结着，将遮在脸上的蒙面巾又扎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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