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很简单，连声音都没有颤抖。
这话对路羽来说确实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不会让她产生什么很大的心理波动。
时间已经很久了，太久了。
回到Hrafnskjálg，也不过是有种近乡情怯的类似感情，太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突然一下回来有些不适应。
自然景观是这样的，人一辈子过去这里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很适合作为记忆储存的工具。
站在这里，尘封的记忆便开启。
可能这就是经历的作用，在同行的人不再与你同行时，还能有回忆的空间。
路羽眯着眼，低头望向不远处被简单绳索拦住的悬崖边缘，从这里看过去可以将前半部分形似鸟喙的峡谷尽收眼底。
“我记得当时我们拍照就在这里拍的，三个人轮流站在中间拍，”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她倒是放松的滔滔不绝，“……可惜在N州呆的时间不长，我们的目的地还在另一边，来这里只是路过。”
“这里和以前一点没变——”
“前面尽头还有个瀑布，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水量充沛，打下来的水流都可以形成水雾飘着面前了，可惜这么好的彩虹条件当天是阴天……”
可以说是无聊的忆往昔，叶凛也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再说任何话。
连想拥抱的念头都被压了下去。
叶凛不会只凭自己的想法做事，既然路羽更想自己平复这份情绪，那么他就当个听者就好。
听着，不用其他。
叶凛双手插兜站在她身侧靠后一些，步伐轻缓和路羽像了个十成十，唯独只有一双眼眸不同，他的视线全然落在了她身上。
心却仿佛被重石压着。
她说她不难过。
说这句话时连脊背都弯了。
像是笔挺精致的瓷器瓶口碎了一角，矮了一截，碎片落下被人扫走，从此消失再无影踪，而瓷器便有了无法修补的裂纹。
叶凛敛眉。
“他们俩可比我厉害多了……”路羽念叨着念叨着便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感叹。
她只是个稍微优秀一点的普通人，这一点她从认识他们之后就意识到了。
那真是太早了，三岁还是四岁。
路羽少时的记忆格外清晰，拜两位该死的“狐朋狗友”所赐，不少画面一想起来咬牙切齿。
一个狐狸一个狗，成语将这两个组合在一起还不是空穴来风。
难缠狡猾的要死，
惊才绝艳的要死，
天赋异禀的要死。
于是，他们真的死了。
一死，就死了那么多年。
之后，也就只剩路羽自己了。
这么说也不算准确，她的身边从来不缺少人，朋友家人同僚老师——踽踽独行这个略带点悲壮的词是不可能放在她身上的。
路羽只是没有按照自己那时候的愿望长大，重新选了条路和其他引领她的志同道合的人往前进。
再也没有回去过。
路羽不是不可以回去。
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回到小时候一起上的学校，一起放学的小路，再去吃一口老字号牌坊的餐点。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站回曾经的地点。
她都可以，而且都很简单，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但她没有选择回去过。
“为什么呢？”
叶凛适时的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如果怀念如果不能释怀，那就回去好了，这是人下意识都会做出的行为。
尤其是他们华国人，祭拜本身就是一种怀念，不停的回到亲人身边，哪怕只是个墓碑，可都知道那是故人。
故人故人，
故去的人，故地的人。
路羽愣了下，旋即歪过脑袋望向他，不自觉的笑了几声。
低低的嗓音如身侧扫过的含着潮湿气息的过山风，在崖壁上积蓄起混着泥土青草的水珠，从浑浊滑下，经由岩石变得透亮清澈，汇入更多的泉流里。
细微到远处的人无法肉眼去同步经历的，有关于水滴的旅程。
“我可以回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等着她，留下的只有狼藉和刺伤她的锋锐边缘。
路羽也要往前走。
他们都在前面，只有她频频回头。
这太逊了。
……
可能她就是太逊了。
路羽承认，她心跳有点失衡，显而易见的清楚自己的不对劲。
口是心非。
她不停的在说，不停的说，路羽从来没有这么多话过，就仿佛一停会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路羽不太敢停下来。
反反复复说些废话，也好过不说。
其实在她看来相当漫长的这段时间，最后还是被叶凛迟来的拥抱给截停了。
路羽低头看着把她胳膊架起来的臂肘，环在腰间的双手，身后这人一言不发动作倒是丝毫不含糊。
顿时，俩人一起没声。
叶凛不说话，路羽不说话，根据守恒定律这会儿一定会有人要开口了。
这时候还能有谁，于是呆萌傻笑的方川顺利揽过这一艰难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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