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笑了，好难看。”
莫问面容一僵，“不好看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看着她落寞的神情，离魄心底更难受了。
“以后在我面前，可以做你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最真实的自己？”
离魄简单解释道：“嗯，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不必伪装强迫自己。”
“那你呢？”
突然被反问，离魄面色微怔。
“嗯？？？”
冷风穿亭而过，光秃秃的树枝呜呜咽咽的哭诉不停。
莫问微提高音量，“我面前的离魄，是真实的离魄吗？”
离魄没有立刻回答，过去的他只有一种表情，几乎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与她相处后……
那些与她相处的场景像幻灯片一般，一幕接一幕地在脑海中浮现。
初见时，虚弱得不能动弹的他；月夜治疗时，震惊的他；看她忙碌奔波，忍不住担忧的他；雨夜孤独等候的他；为她痛而痛的他；为她伤而伤的他……那些身影渐渐模糊虚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面孔。
离魄眨眨眼，视线落在她素白的脸上，过了许久才开口认真道：“当然。”
天空渐渐暗下，那在低空盘旋觅食的黑颈鹤终于瞅准机会，猛地缩翅俯冲，掠过池塘时，利爪斜插入水，下一秒，攫起一尾鱼儿腾空而起，啸叫一声，疾速升向天空。
不消片刻，声歇风止，亭子里一时间安静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莫问沉吟半晌，眉梢轻扬，脸上的笑如绽放的白兰花。
“好。”
离魄眼中一亮，唇角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冷峻的眉眼一时间尽染笑意，宛如稚子。
思思回来时，手里端着精致茶点。她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手里分别捧着茶具、炭炉等物什。
她站在一旁，从容有序地指挥着侍从。待木炭点燃，将炭盆摆到石桌一角，才走近几步，放下手中茶点。
天气寒冷，空气微干，嘴唇微微有些紧绷，莫问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离魄见状，从壶里倒了杯茶，轻轻吹了吹，递给莫问。
“喝点热水。”
莫问接过来，谢字刚到嘴边，想到什么，蠕动的嘴角忽地一抿，淡淡发出一声鼻音。
“嗯。”
浅尝一口，香气四溢，有她最爱的荷香味。
莫问不禁一阵回味，“口感清新，不苦涩。这荷叶是七月采的？”
思思抬眼，眸底晶亮，“姑娘不愧有医仙之名，这荷叶确是七月花未开放时摘的。公子说是按你说的去叶柄，晒至七八成干，对折成半圆形，晒的。”
离魄闻言不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手轻抬，头微低，淡淡的香气隐隐飘动。
离魄抬头，“三叶茶？”
“正是。”说完这两个字，思思忽然转头看着莫问，“这茶是公子刚派人送来的，说上次姑娘过来时洛神花还未到，这次特意拿来你品尝的。”
莫问闻言，端起茶杯正要再品一品，不料杯子蓦地被人抽走。
诧异之际，却听离魄肃然道：“体弱气虚者，慎服此茶。”
思思、莫问：“……”
自幼习医，哪些吃食对身体有害，莫问自认还是知晓的，可这三叶茶……
思思不懂药理，见莫问沉默，以为果真如此，忙将茶杯收回托盘。
“那喝……”
离魄神色不变地截断她的话，“白开水。”
白开水待客……思思正犹豫着是否不周。
离魄已冷声补充道：“白开水号称‘百药之首’。”
位列百药之首的不是甘草吗？怎么成白开水了？
思思瞧着离魄一本正经，不似说谎。
她面带异色，有些拿不定主意，想问却被他冰冷的目光慑住，眼尾余光不禁看向莫问。
“……姑娘？”
后者抬头，四目相对，思思恍惚觉得那双黑如墨漆照不进光的深潭里，多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莫问嘴角一弯，颇有几分意味不明。
“照他说的办吧。”
思思像是被噎住一般，迅速地瞟了眼离魄，随即又扫了眼莫问，半晌才应声退下。
天色渐晚，池边薄雾氤氲，风掠来，水汽冲淡了些许碳火气味。
莫问开口问离魄，“你看过《万金·毒经》？”
这《万金·毒经》是当代武林的畅销医书，号称记载了天下所有的毒，当然，也确如其名，价值万金，是最贵的医书，没有之一。
“嗯。”
“你买的？”
离魄没张嘴，只发了个鼻音以示回答。
“万金？”
“……”
提到这个离魄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书是莫问被唐琪引得毒发昏迷时买的。谁知他花数倍收来的高价书里，一星半点他想要的东西都没有。
见他沉默，莫问似乎咧嘴笑了一下。
“兴之所至？”
她神情微妙，似乎话里有话。
联想到先前她的反应，离魄眉梢微拢，“可是哪里不对？”
“……”莫问踌躇一下，表情茫然，“什么哪里不对？”
“我说得不对？”
话一出口，离魄就自我否定了，不是不信任自己，反而是太过自信了。
那本书是特意为查找莫问的毒而买，上面每句话每个字，他都研究了数遍，不可能出错！
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她悠悠转了半圈，顿了顿，语气笃定。
“书有问题！”
莫问呆了呆，赞叹道：“暗夜阁的人果然不一般！”
离魄：“……”
“高价买了一本假书，的确不一般……”一个语气淡淡，略带嘲讽的声音忽然传来。
离魄眉毛一拧，蓦然转眸，锋利如刃的凌厉目光霎时直射而来。
骇人的眼神，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气呵成，蓄势待发！
这惊人的反应，强大的气场，若搁寻常人身上，只怕早被吓得软了手脚，苏沐却似毫无所感，嘴角含笑，遥对着离魄稍一拱手，就往这边走来。
“离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离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后忠伯叫他时，他才抬手回礼唤了声“忠伯”。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问微微一顿，她的神情略显恍惚，不知是没听出来人的声音还是被震惊到了，一时竟忘记开口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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