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穿透肺腑，山茶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充斥着鼻腔，莫问觉得有些晕，整个人昏昏噩噩的。
里面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某一瞬间让她有种时光回流的感觉。
那一次也是路过听到，这次也是。就连偷听的内容也是如何让她安全。
莫问做个深呼吸，稳了稳情绪。她不是个暴躁的人，但此刻却忍不住。
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再做被庇护的那一个。
“卫风，你带他去。”
卫风心中不爽，但念在此人救了离魄的份上，又忍了回去。闻言躬身应是，手臂往门口一伸，“沐公子。”
苏沐一动不动，“你换个人带我去。”
被漠视的卫风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恼怒，“你——！”
苏沐并没有给卫风说话的机会，他的视线扫过卫风手臂，最后停在指尖上。
“你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针法吗？”
针法？
顺着他眼神看去，卫风收拢指尖举到胸前。
青城山莫问被唐琪暗算，苏沐的确传授过一套急救针法。
“自然。”
苏沐撇嘴一笑，“那就好。”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一言半句就明白过来。莫问的毒随时都有可能复发，有了解急救针法的卫风在身边自然保险得多。
离魄和卫风对视一眼，后者略略颔首，主动道：“我这就安排其他人去。”
“吱嘎”门被人从外推开。
苏沐以为是卫风，并没有在意，他转向床上的人。
“忠伯那边？”
“已经安排人——”
离魄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个惊讶的声音倏然撕裂了沉沉黑夜。
“姑——娘！”
卫风瞪大眼睛，吃惊地盯着门口的人。
里面的人听到声响，扭头。
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苍白的脸，浓黑的眼，清减单薄的身姿。
昏黄的油灯下，莫问同背后的夜色融合，好像一幅晕染了黑白的水墨。
看清来人，里面两个男人一改之前的淡漠疏离，更在面面相觑的瞬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与默契达成了某种同盟关系。
苏沐迎上前，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一双黑眸黏住了一般，粘在莫问身上。
“你怎么来了？用过饭了吗？”
莫问脸色不太好，苏沐不知她在外待了多久，一时拿不准这是身体原因导致，还是她听见了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莫问开口了，一个问句。
“忠伯怎么了？”
莫问进来时，苏沐正和离魄说着忠伯的事，听她有此问也不惊讶。
“他外出多日未归，我正请离公子帮忙寻找下落。”
忠伯和莫问情同父女，他没了踪迹，阿问肯定会追问缘由。
苏沐脑海中不禁盘旋着各种“因为”，但还未选出最佳理由，莫问又发一问。
“为什么要抓唐风？”
“……”苏沐抬起头，眼神错愕。
她不是应该关心忠伯吗，当然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他没去想为什么，因为他的心思都被莫问到底听了多少占据。
会问为什么抓唐风这样的问题，就表示她没听见前面的原由，也说明她没听多少。苏沐心下了然，只待随意编排一个理由将她搪塞过去就可以了。
然而……
莫问：“陈惊凤是谁？”
苏沐：“……”
“她和若依什么关系？”
“忠伯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问题一个一个接踵而来，一个比一个吓人！
这哪是只听到一点，分明是听了个全程。
苏沐冷汗淋漓，她什么都知道了！
莫问的确全部都知道了，从他们梳理十多年前济溶、若依、忠伯、陈惊凤的关系，又由此分析推断，忠伯在得知蜀中西郊墓地埋葬的是若依后，就去确认，继而又单枪匹马去唐门找陈惊凤，至于为什么失疯模样的跑了出来，又去了哪里……
“济溶呢？”
忽如其来的人名，再次令苏沐和离魄一震，似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被他们忽略遗漏的人。
“他是谁？若依是我……的话，那他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虽然莫问尽力维持着平静，但在场几人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也都清楚她停顿没说出口的地方是个“娘”字，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离魄知道蜀中西郊得知石碑时，济溶就被她怀疑上了。此时知晓十多年前济溶、若依与陈惊凤几人的过往，更断定了过往济溶对她的什么恩人说辞是在欺骗她。
而苏沐也在思量：济溶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在莫问人生里，他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对她有养育之恩，有救命之德。照说有这样因缘际会的两人会相亲如家人，但……
济溶对莫问，时而温柔，时而冷漠；嘴上说着讨厌，毒发时又比谁都着急；不愿和她接触，暗地会让苏墨来陪伴她；领她入医，又不愿教她医术……
莫问也沉默着，那个对她有养育救命之恩，又不愿为她师、为她友、为她亲的人，原来一直在欺骗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因为她是情敌的女儿？既然那么恨她，又为什么费尽心思救下她，将她养在身边？可奇怪的事，此时此刻，她并不好奇她的身世……她只想问问那个人为什么。
“你们查到那么多，他的踪迹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苏沐听到这里，心中悬起的大石反而落了地，“在陈府。”
莫问不解，“陈府？”
离魄：“……他被陈惊凤囚禁了。”
莫问失神片刻，求助地‘看’向离魄。
“带我去找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脚下不紧不慢朝前走了两步，伴随她脚步声的还有铁杖点地的声音。
屋里烛火明灭，离魄这才留意到她的手还紧握着铁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心里一紧，“你哪里不舒服？”
“哪里”是问句，“不舒服”是笃定。
苏沐微怔，看看离魄，再看看莫问，视线定格在铁杖上。
莫问记忆力很好，每到一个地方，她总能很快熟悉周边环境，并且在固定的环境中很少用铁杖，如果用了，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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