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会结束，徐钰依旧是滴酒未沾，在和耶律阿术谈妥了他们之间的交易之后，便去了后者给她安排的毡房。
与先前在中州时不同，为了震慑宵小，更是为了让喷火龙能够在意外之中及时保护到自己，徐钰直接亮明了自己御兽师的身份，故而喷火龙也不再需要隐藏在远处，此时已经睡在了毡房的门口。
在将行囊里自己准备的各种道具检查一遍后，徐钰便将其放好，直接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
可还没等她睡着，毡房外便响起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
来人似乎并未打算隐匿自己的脚步，只是不一会徐钰就听到了一声女孩的惊呼声。
徐钰猜到了大概，可却丝毫没有出去看看的打算，只是在撑起身子后静静望着毡房的门口。
暮色将毡房染成青灰色时，夏茵捧着鎏金铜盆的手抖得厉害。三丈外的橙色飞龙伏在帐前打盹，尾巴上的火焰却是如篝火一样燃着。她数着心跳往前挪，脚步却是在那巨大眼睛睁开的同时死死顿住。
铜盆边沿磕在牙关上的声响之后。徐钰淡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怕成这样是来做什么的？喂龙吗？”
虽是见得钻出羊毡缝隙的漏出的暖光，听到了徐钰话语的夏茵却觉得那比夜风还冷。她垂头盯着自己露在破毡靴外的脚趾，染上了一层寒霜的草屑正顺着裂缝往脚背上爬。
终于，那火龙似是瞧出了对方毫无威胁，缓缓闭上了自己眼睛。女孩在长舒一口气后，这才走进了徐钰所在的毡房。
帐内炭盆噼啪炸开火星，惊得女孩扑通一声跪下。铜盆里滚烫的水溅在手背，她不敢擦，任着通红皮肤上鼓起水泡：“奴婢...奴婢会梳十八部族的发辫，会调三十种香料...”喉咙里像是塞了羊毛，最后一个字生生断在呜咽里。
雕花工艺的油灯忽然移到跟前，徐钰在看清了那个把自己弄的满脸都是黑灰却浑然不知的女孩，轻哼一声道
“堂堂的草原耶律家已经穷到用哭丧脸待客了？回去吧。”徐钰嗤笑着挪开提着的油灯，却见女孩突然膝行两步拽住她的袍角。
染着水泡的手在锦绣暗纹上留下血渍，夏茵自己先吓得松了手。她胡乱用袖口去擦那些越晕越开的血痕，额角旧伤撞到了一旁的矮几角也浑然不觉，只是强忍着哭腔哀求道：“求公子发发慈悲，巴…总管的乌木杖...上次打断的骨头还没长好...”
对于这个看起来明显就是中州人样貌的女孩，徐钰大抵猜到了对方的境遇。
南北战争之后，北庭瓦解，白鹿部成为了名义上的草原共主，可北原与中州的矛盾实际并未瓦解。便是边界线上相比过去安定了不少，可小型部族闯入中州掳掠女人、家畜的事例还会时有发生。更何况，奴隶制度深深扎根在北原，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想来这位少女便是被掳来或是被贩卖来的，又因为是中州人相貌使其更不讨好，就算在这里饿不死，也会被其他人百般刁难吧…
但是即便如此，徐钰也不会随意地将自己的同情心用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先不说对方完全有可能是耶律家派来的眼线，以上这些不过全都是她为了博取同情而展现的演技。就算她真的只是个遭逢变故而被带到此地的凄惨中州孩童，以徐钰现在的处境来说，后续也根本没有余力将其带在身边。
徐钰望着案几上渐渐凝固的血迹，在短暂沉吟后忽然用匕首挑起夏茵挂在颈间的护身符。只见浸血的皮绳下，黄铜小锁刻着模糊的莲花纹——记忆中和中州人戴的长生锁样式倒有七分相似。
呵…做戏做全套吗…
可是就这么断然拒绝耶律家扔过来的奴隶，或许反而会令其生疑，自己才刚和耶律阿术敲定了交易，这样似乎……不妥。
“去把炭盆换了。”徐钰忽然转身扯下帐幔扔过去，“再闹出大动静来，就把你扔去喂龙。”
“好，好的…”
似乎不会知道为何这位性情淡漠难以相处的公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夏茵慌忙答应道，当即起身忙活起来。
似乎是平日里被太多人使唤过的原因，女孩做起事来相当利索，不一会就将屋里收拾完毕。期间一直在冥想修炼的徐钰并未过多在意对方，只是过了一会，徐钰便发现了对方正拿着一个大水盆放在了中间这才忍不住明知故问道
“干嘛？”
“当，当然是伺候您洗澡…”
见那女孩黢黑的小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徐钰当即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不用了，倒是你，先把自己的脸擦擦吧。”
“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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