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冰城裹着料峭寒意，风卷着未化的残雪掠过街角。当牙所木门推开时，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映得燕子身上的月白色羊绒大衣泛起珍珠光泽。狐狸毛领随着步伐轻颤，镶钻手包在她腕间流转冷光，高跟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得檐下冰棱簌簌坠落。
牙所内，大飞正在低头看书，听见响动下意识抬头。待看清来人，他拿书的手僵在半空——眼前的女子眉眼含娇，烈焰红唇衬得皮肤胜雪，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灰布短打的模样？韩伟杰擦拭拔牙钳的动作也顿住，牙钳在灯下折射出细碎光芒，竟与燕子包上的碎钻交相辉映。
"乖乖，这是换了个人！"大飞扯下颈间的粗布围巾，揉揉眼睛，他如同第一次见燕子一样。韩伟杰回过神，将手里器械"哗啦"丢进搪瓷盘："人靠衣裳马靠鞍，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大飞喉头滚动，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眼底迸出炽热的光："老韩，把大鹏借回来的首饰赶紧拿出来！"韩伟杰默不作声地回到里屋，从床底将檀木箱缓缓拖出。箱盖掀开的刹那，翡翠的幽绿、珍珠的莹润与红宝石的烈焰，瞬间将诊疗台染成一片流霞。
"这对珍珠耳坠先戴上。"大飞的手指悬在天鹅绒衬垫上方。大鹏戴着白手套，拿起起缀着碧绿的耳钩，冰凉的金属擦过燕子耳垂时，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翡翠镯子套上手腕的瞬间，诊室突然陷入死寂。冰种翡翠戴在燕子腕间，如同青葱在冰面晕染，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越的碰撞声。大鹏咽了咽口水，突然扯下颈间的粗布围巾："老天爷，这哪是我们认识的燕子？分明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贵人！"
可当大鹏的递过那支流光溢彩的累丝金凤钗，红宝石与东珠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诊室时，却被燕子抬手拦住。她的翡翠镯子相撞发出清越声响，目光却冷静如冰：“不用再戴金钗了。”
大鹏的手僵在半空，不明就里地说：“为啥？这钗子往头上一别，保管刘孝文当场看直眼！”
燕子却轻轻摇头，指尖抚过凤凰尾羽上颤动的东珠：“太扎眼了，容易让人感到画蛇添足，哪有千金小姐把首饰一股脑的都带上。”
韩伟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金凤钗小心放回箱中：“燕子说得对。刘孝文这种突然得势的人，最见不得别人比她阔气。太过张扬反而会让她起疑，循序渐进才能引她入局。”
燕子对着镜子调整耳坠的角度，翡翠的柔光映得她眼眸愈发清亮，不由得顾盼生辉。
大飞盯着燕子周身流转的珠光，浓眉拧成个死结，他手掌摩挲着下巴新长的胡茬：“不对劲。”金属台灯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锐利。
三人都投来疑惑眼神。大鹏歪着头：“咋不对劲？这行头、这派头，挑不出毛病啊！”韩伟杰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也泛起疑云。燕子下意识攥紧镶钻手包，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细碎声响。
“哪个富家小姐单枪匹马在冰城晃悠？”大飞突然跨前一步“就算刘孝文再蠢，也得犯嘀咕。”
大飞继续说道：“老韩，咱俩也回屋拾掇拾掇。”他扯了扯身上起球的灰布棉袄，目光扫过燕子焕然一新的装扮。不等韩伟杰回应，他已经大步走向里间。
等两人并肩走回外间，燕子险些认不出来。大飞套上剪裁合体的藏青色立领长衫，原本偏瘦的身形被挺括的衣料衬得笔直如松，腰间束着深棕色牛皮武装带，暗扣与铜环错落排列，既带着中式长衫的儒雅，又隐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他将驳壳枪斜插在腰间，枪柄裹着防滑的麻布，枪口微微上扬，露出的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头戴一顶黑色宽檐礼帽，帽檐压得极低，恰好遮住那双锐利的眼眸，只露出冷峻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像座沉默的铁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韩伟杰则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笔挺的衣领紧扣到脖颈，每一粒铜扣都擦得锃亮。他特意将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间的手表，表盘上跳动的指针为沉稳的装扮添了一丝别样气息。后腰处别着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被衣摆自然垂下的褶皱巧妙遮掩。不同于大飞外放的威慑感，韩伟杰戴着一副黑框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内敛，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站姿挺拔却不显僵硬，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内敛的威严，仿佛是从书香门第走出的管家，既有文化人的沉稳，又暗藏着随时能应对危机的警惕。
大鹏绕着两人缓缓踱步，脚步碾过地上的碎纸发出沙沙声响。"啧啧，不愧是和鬼子周旋多年的老伙计！大飞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往那儿一站，活像能生吃了人；老韩往这一立，倒像哪个洋行的管事先生！"他后退两步，双臂抱在胸前，眼中满是赞赏，"再看看咱们的燕子小姐......"
他的话音未落，燕子恰好提着裙摆转了个圈，羊绒大衣的狐狸毛领扫过翡翠耳坠，翡翠镯子在腕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大鹏夸张地瞪大眼睛，伸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圣母玛利亚！这俩保镖往您身边一杵，说您是新京王府的千金都有人信！"
燕子轻咳一声，伸手将鬓边的碎钻发簪又别正了些："鹏哥说得对，有你们二位'护法'，刘孝文就算起疑，也得掂量掂量。"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明天绸缎庄这出戏，咱们务必唱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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