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生也是病急乱投医，进城就直奔县医院，去挂了个神经科号，问医生，我朋友脑子里长了个东西，不开刀能取出来不？
医生当然不敢给他准话，要他带着朋友来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能确定病情的严重程度和治疗方案。
随后梁津生去书店，书店的医书不全，找不到有用的。
又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有用的书，就将汽水瓶拿去还了。
售卖汽水是位年轻女同志，今年刚参加工作，通过家里的关系，到国营百货商店上班。
一瓶汽水可不便宜，一毛五一瓶，用一毛五去买菜，足够一家人吃一顿饭了。
卖得最多是三分钱一根的冰棍，男女老少都会买。
而汽水买的人少，几乎都是还没结婚的年轻人，手里有闲钱。
女售货员之所以记得他，因为他模样长得太俊了，人又高。
她到国营商店上班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英俊的男同志。
自次见过一面，就上了心，后悔没问他的名字。
这次一见到他，有些紧张地低头抓了抓辫子，再抬起头便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羞涩的笑容。
“同志，你怎么这么久才来还瓶子呀？平时工作很忙吗？你在哪儿工作呀？”
谁知他正眼都没瞧他一眼，说话也没好气，冷冰冰的。
“退押金。”
女售货员感到愤懑难平，忍不住开口，似嗔似怨：“同志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在跟你说话，你理也不理。”
国营百货商店有条服务宗旨是“严禁呵斥打骂顾客”。
她跟别的柜台售货员比起来，对他态度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他凭什么不理人呢！
“退押金就退押金，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他说话更气人了。
女售货员觉出他态度不善，一时气愤，存心要晾着他，“等着，我有点事要去忙。”
梁津生才不会傻站在这里等，她不退，去找别的柜台售货员，别的柜台售货员不管。
那好，找经理去。
女售货员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重新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回到工作岗位一瞧。
人不见了！
不会走了吧？难道他连两毛钱的押金不要了？
这可是两毛钱呀！
这人脾气也忒大了，和女孩子说话态度那么差，女售货员跺跺脚上的皮鞋，跑去问隔壁柜台同事。
同事告诉她：“人找经理去退了押金，已经走好一会儿了。”
女售货员更气愤了，心想你下一次再来，我连汽水都不卖给你！
同事随后关心地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能来百货商店上班的，都不是一般人。同事是人精子一个，看似关心的问话,其实暗藏陷阱。
“没有，那人来退押金，脾气挺差的，我叫他等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我跟你讲，在这里头上班，脾气不能太好。越好说话，越让人欺负。”
女售货员笑了笑，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其实一句话没听进去。
她待客脾气好，那是为了评先进。评了先进，她爸就给她买一辆凤凰牌26寸65型女式自行车。
*
孙大爷见到梁津生来，招呼了两声，叫他进里屋，将他要的名单给他。
“县医院里现有的医护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
梁津生接过，没看一眼，从兜里掏了钱付给他，问起他这里有没有治脑子的医书。
孙大爷背着手，慢悠悠问道：“咋的？你脑子又出毛病了？”
“有个朋友需要。”
孙大爷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
梁津生掏出一盒大前门的烟，请他老人家抽了一根。他自己不抽，戒烟很久了。司遥怀孕后，闻不得烟味。
孙大爷刚把烟叼进嘴里，正要划火柴点上，就听他问——
“您老这里有符没？”
“什么？”
“能降妖除魔的黄符纸啊。”
孙大爷嘴里的烟都吓掉了，压低声音喝斥他：“你小子疯了想找死是吗！”
梁津生平静道：“我想要能降妖除魔的东西，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随你开。”
孙大爷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封建迷信要不得，报纸上说了没鬼！回去把红宝书多看几遍，脑子有病就去县医院看，县医院看不了，那就去市里、省里，总有能看的。”
“真没有？”梁津生乜斜着眼。
孙大爷指指堆放旧书的地方，“那里有一堆医学杂志，自己去找吧。”
他说完，又拍了拍梁津生的胳膊，劝说：“有病就去看医生，别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你还这么年轻，总能治好的。”
梁津生看这老头不像是装的，于是在废品站翻捡，淘书。
他来时，外面还是火辣辣的日头，就一会儿的工夫，乌云遮蔽了天际，雷鸣声骤然响彻长天，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疯狂地落下来。
梁津生抬头望向窗外，脸上的愁容如外面的阴云缭绕的天空。
下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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