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面对面，是种什么体验？
这个问题要是问章台殿的众人，或许觉得和照镜子差不多。
但真正在演练在和“自己”面谈的李牧、蒙毅等人很清楚，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照镜子看到的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可随着面谈的深入，他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纵容和对面坐着的那个“自己”同出一源，但他是深邃的，而自身是渺小的。
越聊这样的认知越深，就好像涓涓细流突然奔入了大海，溅不起一丝水花。
原来我这么弱，而“我”又可以这么强吗？
如果说雪怪，是让他们直面自己心中的弱点，那么此刻的面谈，就是让他们摊开了，在阳光下将自己看的更加分明。
我不如“我”远矣，但终有一天我可以成为“我”！
这是秦人的自知与自信。
……
面谈的内容没有在屏幕上放出，但当所有人走出演练场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成熟和成长，让所有人都了然，这个所谓的“面谈”必然是寓意深远的。
所以……
“让其他人也试试？”
扶苏看向嬴政，神色里带着难掩的兴致。
嬴政看出来的，但依旧颔首，“不错，众臣请愿。”
“阿父你的意见是？”扶苏试探的问。
“利于大秦，有何不可？”
见嬴政同意，扶苏嘴角上扬，丝毫不掩饰他的开怀：“那行，都不白来，都面谈一次！阿父……”
“不怀好意”的长公子看向了始皇陛下，“你先试试？”
嬴政颔首，就像他之前说的，只要利于大秦，有何不可呢？
扶苏笑意更深了，一刻不带犹豫的，手掌一挥，幻境就在嬴政的眼前展开。
“阿父，我看好你哦~”
“……”嬴政沉默了一瞬，这小子，是真迫不及待想看他笑话啊，堂堂大秦长公子，如此喜怒形于色，就不能……掩饰一下吗？
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始皇一脸冷静的抬眸时，就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面谈是这样的吗？
总感觉自己遇到的好像不太对劲的始皇陛下什么都没有说，神情自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深邃的星空下，一黑一白两个高挑的身影背对着他伫立在围栏旁，眺望着远方。
“国师，大秦之威可否响彻三千界？”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始皇陛下微微挑眉，所以他的面谈是一对二吗？
没让他等多久，前方的两人转身回眸，正是另一个世界的嬴政与高要。
很奇怪的感觉。
真的和另一个自己面对面，感受确实很难形容。
但始皇从来都不是容易叫人看透的人，所以两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对视着，也因此显得一旁的高要过于“活泼”了一些，一脸的看热闹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格外引人注目。
所以，扶苏是被高要带跑偏的吧？
嬴·从不责怪孩子·擅长推卸责任·老父亲·政心下了然，微微偏向高要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
高要：“……或许，陛下愿意坐下来聊一聊呢？”
嬴政颔首，也没跟他客气，在高要挥袖将摘星阁变成茶室后，淡定的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一杯泛着微澜的清茶放到了嬴政的面前，他微微抬眸，看向含笑望着他的高要。
“陛下，可有想问的？”
嬴政的目光从对面的“自己”与高要身上扫过，他是秦皇，他只信命在自己手中，所以他不必多问，但……嬴政垂眸，注视着那一叶在茶水里起伏飘荡的茶叶，沉声问道：“你视扶苏为何？”
高要微微挑眉：“扶苏自然是我的首徒。”
嬴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没有说话，看向了另一边的“自己”。
秦始皇淡然和他对视，直白的承诺：“如果他愿意，他就是秦的太子。”
嬴政轻轻勾起嘴角，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与自豪，旋即，深深的看了眼两人：“秦是朕的责任，若是有一日……扶苏，不必为秦而活。扶苏，就拜托二位了。”
“只为扶苏？”
“只为扶苏。”
嬴政的态度十足的坚定，他是秦皇，所以他要担负起秦的兴亡，但他也是扶苏的父亲，扶苏已经为大秦付出许多了，他不忍也不愿扶苏同生共死。
大秦兴，扶苏兴；大秦亡，扶苏也要好好活下去。
嬴政坦然的看过去，这不是他的弱点，这是他的请求。
……
“阿父，感觉怎么样？”
嬴政睁眼就对上了扶苏兴奋的好奇的眼神，他恍惚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不客气的伸出手将扶苏的头推开，“一点长公子的风度都没有。”
“嗨，也不是第一天没有了，”扶苏丝毫不在意，双手抱住嬴政伸过来的手不放，眼巴巴的看着他，“所以，到底怎么样？”
嬴政一噎，熟悉的心梗袭来，什么伤怀都没有了。
他没有正面回应扶苏的问题，反问道：“你不知道面谈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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