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的天气，酷热难耐。
虽然才是上午第二节课，却也闷热得如同置身于蒸笼里，教室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几十个学生发出的气息，使得空气变得粘稠而难闻。
这是一种混杂着体味、呼吸，书本墨水，甚至运动后脚臭等各种混合在一起，奇怪的味道，令人难以呼吸。
顶上的大风扇有力无气地“咯吱咯吱”转动着着，像个年迈的老人在那里“啃哧啃哧”散发着热风，搅和着教室里的浊气怪味。
死气沉沉的教室，数学老师钱颖在讲台上“嘀嘀呱呱”地讲课声，如催眠曲，有些男生抵挡不住困意，趴在课桌上打起了瞌睡。
英粟儿感到非常无聊和难熬，她侧脸伏在桌上的臂弯里，大脑一片混沌，眼皮开始打架。但她知道，她的这个特殊座位不方便在老师眼皮下明目张胆瞌睡。
于是，百无聊赖的她开始不停地将她的铁质文具盒打开扣上，打开扣上。
文具盒里有朵朵洁白的茉莉花，随文具盒的一开一合送出阵阵清新幽香。
突然，英粟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用前额轻轻抵住桌沿，悄悄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破旧的杂志，摊放在腿上翻阅起来。
十四五岁的女孩，一个如梦如幻的年纪，万事初见端倪，神秘而惊心动魄。
生活犹如历史翻开新的一页，渐渐展开不一样的色彩，即将开启一段充满奇妙与懵懂的旅程。
英粟儿也不例外，少女所阅读的旧杂志，藏在最隐秘的书包一角。她开始挑选那些恋爱情节的段落，跳开那些无关爱情的繁杂冗长的词句，更是讨厌那种一本正经的说教。
杂志书中的文章里配有一些精美的插图，其中一张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美女的大半身侧影。
英粟儿微微抬起身子，伸手从桌面上拿起一本作业本和一支铅笔，随后将它们藏到课桌下面。
女生把作业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并将它与翻开的杂志放在一起，开始专注地在作业本的封三临摹这个半身美女插图。
铅笔徐徐从额头发际处往下勾勒，一根线条描出额头、眉骨、眼窝、鼻子、嘴唇、下巴、脖颈……高耸的胸部。
看着那丰满圆润的胸部被勾勒出来的时候，英粟儿面热心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股暖流从头顶顺着脊椎迅速传遍全身，麻酥酥的感觉袭来，令她浑身燥热沉醉。
少女的心，缠绵悱恻。
也许是画得太投入，连老师已经站在她身边都不知道。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老师和英粟儿身上，正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兴奋和好奇撵走了瞌睡，原本困倦不堪的同学们瞬间精神。
钱颖老师立于这个女生桌旁，瞧着小女生弓着身躯，脑袋近乎低垂到抽屉内了。
白皙的颈项拉伸得长长的，隐约显露出微凸的大椎骨节，两条长长的乌黑发辫穿过肩颈垂落到胸前。
后脖发际散落的碎发，毛茸茸地摩挲着脖颈。
看不见她身体遮掩下是何物，钱颖弯曲着中指，用骨节敲击桌面警示：“英粟儿。”
老师的声音并不大，却把英粟儿着实吓了一个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弹跳起来，手中的笔差点掉落。
她刚刚画着那丰胸，屏住的一口气没来得及喘出，堵在胸腔，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的呼吸陡然像漏了气的气球，“噗”一下全吁出体外。
女生猛然抬起头的一瞬，和钱颖来了个面对面对视。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老师的眼镜片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对着她直闪。
“你在干什么?” 老师看着英粟儿涨红的脸色，惊慌失措的眼神和迷茫的表情，不禁皱起眉头，视线从高处向低处探索。
英粟儿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杂志、画作和铅笔迅速一股脑塞回抽屉。
钱颖老师见状，伸出右手抓住桌角用力一拉，“哗啦——” 书桌来了个九十度的大旋转，滑到一旁。
随着桌子移动的声音响起，全班同学惊呼：：“嗷——”
钱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抽屉里的东西快速抓了出来，并大声质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英粟儿霍地站起来，以饿虎扑食之势扑上去就抢。
钱颖彻底怒了，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掏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直接反手甩到讲台侧墙角旮旯里，然后怒不可遏地对着英粟儿呵斥道：“出去！给我到外面站着！”
“哗——”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巨响。
只见英粟儿抬起脚，一下将身后的椅子蹬开，微仰着下巴，半覆着睫眸，阔步走出教室。
出门的那一瞬间，女生轻轻地勾了一下右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浅笑。
钱颖神情克制而隐忍，恨恨地，无可奈何地目送着女生走出教室门的背影。
英粟儿一离开教室，顿感呼吸畅通，外面尽管也是热浪滚滚，但空气清新了许多。
这边，就刚才，钱颖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又高又尖锐，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坐在最后一排座位正趴桌子上做梦的杨八五。
男生茫然地抬起头，眼神迷迷瞪瞪，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然而，他似乎听到了“出去，到外面站着！”这句话，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教室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杨八五。”钱颖看着已走近讲台的杨八五，大声喝止。
大块头杨八五一个急刹，侧过头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实在是太困了，没有撑住。”
整个教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有同学开始用力地拍打着桌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钱颖老师恼怒地敲打着讲台，尖着嗓子叫喊：“安静！都给我安静下来！”
杨八五顿在讲台前，莫名其妙看着老师，等待着老师的下一步指示。
钱颖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和无奈：“去去去，你也出去吧。”
像赶走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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