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刘中义觉得怪怪的。
“俺大可能有钱放在大妹手里。”大哥压低了声音，尽管车里只有他们俩。
刘中义恍如电击，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故意说：“不会吧……老的留钱只会给儿子，咋会给出嫁的女儿呢？”
“就是嘛！”大哥仿佛得到了同盟的支持，“我是想不通，这钱要说留也应该是留给你呀，你每年给俺大好几千，我知道你是给钱最多的。”
“那一定是大姐对俺大特别好。”
大哥没吱声，半晌才说：“可能有好几万哩。”
刘中义如听天书。他从没想过父亲手里有多少钱，每次问父亲，还有钱花吗？父亲总是说还有还有，不用给。他该给的还是照常给。前几年父亲还到处捡废品，莫非捡到宝了？他问大哥：“有那么多？你瞎猜的吧？”
“不是瞎猜。俺大以前种着菜园，天天上街卖菜，一直卖到83岁。他们几个每年回来都给钱，这几年是上千的给，孙子孙女们从外地回来也给，外孙子外孙女儿从外地回来也给，这几年俺大没几个牙了，吃不了啥，也上不了街，钱聚得多，花不掉了，咋能没钱？我大致算过，至少有四五万……”
刘中义更惊了。惊讶之后是对大哥的不满。父亲晕几次不给检查；父亲刚瘫倒就被移到自己屋；父亲屋里烂七八糟的不给收拾；今早救护车即将开走了才来；对父亲的钱却是一百个用心……
“如果真有，你啥想法？”刘中义压着心里的火气，试探地问。
“现在不能问，到时候俺大白毛归山了，看大妹拿不拿出来。”大哥捋了捋没剃去的短胡子。
“如果不拿呢？”
“嗯……不会吧？咋能不拿出来呢？”
“如果拿出来，你觉得这钱咋分呢？”
“当然是咱弟兄三个的嘛，因为丧葬费是俺们弟兄的事，那钱得提前拿出来办丧事。”大哥说得理所当然。
刘中义没言语，他仿佛听到一场暴风雨正从远处卷过来。大哥是文盲，不懂继承法，以前老家的风俗，老的走了，遗产归儿子。但现在是新社会，人们越来越懂法。会用智能手机的随便一百度，答案立马出来。
刘中义和他的哥姐们在对父亲的赡养上，历来没个统一的标准。“各尽各心意”，这是大哥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大哥长年在家，就负责照顾，不给钱花。其实，父亲在86岁以前完全生活自理，根本谈不上要谁照顾。最多是感冒了，大哥带他去挂个吊水，或是捎个感冒药。
86岁以后，父亲才住在大哥家，不再煮饭。刘中义私下想过，他和二哥每月补助大哥的生活费，依着大嫂的猴精劲儿，算是白捡了。
二哥是个酒鬼兼赌鬼，在工地上打工赚的钱不够自己花，有钱给老的花？
三个姐姐每年都给钱，具体给多少，刘中义从没问过。反正他知道，比二哥贡献大。
如果父亲的钱真放在大姐手里，三个姐姐不同意大哥的说法，可真是个麻烦事儿。最近这几年，农村的老人有些遗产，因为走前没安排好，后人闹翻的不少见。
刘中义忽然心里一阵烦。父亲还没确诊，想这些简直是罪过。他总结似的说：“还没到那一步，先别想那么多。”
到了医院，刘中义提议，把父亲的心电图也做了。还好，心脏没问题。
大脑经确诊后，是轻度脑血栓，医生说输液一周可缓解病情，但左腿瘫痪是注定的。并且建议回家挂吊水，不必住院多花钱。
刘中义偷偷问医生，俺爸还能活多久？医生说，心脏挺好的，看你爸的精气神，一时走不了。可能一年，也可能两年，他就是太瘦了，如果营养跟得上，能多活些日子。
把父亲拉回家安顿好，已近中午。两个姐姐相继赶回来，说，二哥晚上到。
刘中义开车去镇上买菜，同时灌煤气和给父亲买裤子。他问大哥，中午一起吃？大哥说，不了，等你二哥回来了，去俺家吃团圆饭。
三个姐姐同时忙乎，饭很快好了。刘中义先给父亲的上半身支起来，给他盛了小半碗米饭，半碗汤。然后他们在父亲的床旁边吃着饭，拉着呱，同时看父亲进食。
刘中义对三个姐姐慰问一番。二姐和二姐夫在郑州守着个日杂店，比进工厂好一些。三姐在深圳制衣厂干了近二十年，眼睛有点儿花了，打算回来，不干了。
问完姐姐又问姐夫。姐姐说，他们先不回，俺们看情况通知他们。然后大姐小声地问刘中义：“老弟，俺大这事儿，你看咋弄？”
“当爹的歪倒了，当然是儿子先上；要是当妈的，当然是女儿先上。”刘中义像是考虑成熟了，“大哥二哥都是酒鬼赌鬼，成天喝得晕晕乎乎的，能侍候俺大？俺大哥自从腿瘸后天天趴在牌桌上，瘾大得很。要是他侍候，腿一扭打牌去了，还不如请护工呢！请24小时的护工，可以陪俺大说话，俺大不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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