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郭凯航看见苏瑶的剑穿透牛风后心，也看见自己沉入血海深处。在那里，黑袍男人正捧着雕龙玉杯轻笑："我儿，你终于回家了。
血海在舌尖炸开铁锈味。郭凯航的脊骨发出脆响，龙鳞纹路从锁骨蔓延至耳后。黑袍男人将玉杯倾倒，血水化作无数骷髅咬住他的四肢。
"这具身体倒是比三年前合用。"男人弹指震碎骷髅，郭凯航重重砸在骸骨堆砌的王座上，"怎么，连声父亲都不肯叫？"
王座扶手的骨刺扎进掌心，郭凯航盯着男人眼尾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泪痣："清虚门药圃里种着二十七具童尸——都是你杀的。"
玉杯突然冻结，男人鬓角垂落的银饰发出细碎铃音："你八岁那年误入血池，可是抱着我的腿喊爹爹。"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盘踞着与郭凯航颈后一模一样的赤瞳龙纹，"血髓玉能改经脉，改不了魂魄。你以为苏瑶的冰玉剑为何总对你留三分余地？"
洞窟顶端传来爆裂声，冰棱裹挟剑气破开血幕。苏瑶坠落时袖中甩出七道符咒，却在触及王座的瞬间燃起黑焰。
"小心！"郭凯航翻身将人揽到身后。符火映出苏瑶瞳孔中游动的血丝，比在溶洞时密集了三倍不止。
男人轻笑："噬心咒发作时，中咒者会先闻到桂花香。"他指尖亮起一点猩红，"就像现在。"
苏瑶突然剧烈颤抖，剑穗上的霜花凝成血珠。郭凯航伸手去探她脉门，却被反手扣住咽喉。冰玉剑抵在他心口封印处，剑锋正在吞噬龙鳞金光。
"屏息凝神！"王座下的骸骨突然暴起，牛风残破的身躯挡在两人中间。他左臂只剩森森白骨，右手却结着清虚门的守心印，"血伥怕盐！你乾坤袋里......"
话未说完，苏瑶的剑已穿透他右肩。牛风呕着血沫大笑："右使大人，您这噬心咒下得不够狠啊。"
男人眯起眼："当年就该把你炼成灯油。"
郭凯航突然抓住冰玉剑刃。黑血顺着剑身纹路灌入苏瑶腕脉，少女瞳孔中的血丝发出灼烧声："你疯了？这是魔血！"
"总比变成傀儡强。"郭凯航旋身将人甩向洞窟石壁，转身时王座扶手应声断裂。藏在骨刺中的青铜钥匙落入掌心，纹路与记忆里乳娘常年佩戴的吊坠完全重合。
男人终于变了脸色："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血伥喊我少主开始。"钥匙插入王座暗格，整个血海开始沸腾。无数锁链破水而出，末端拴着刻满符文的棺材，"三年前我经脉尽断，是你把血髓玉种进我丹田的。"
棺材盖板轰然炸裂，二十七具青衫尸体悬浮半空。每具尸体的后颈都生着龙鳞胎记，面容与郭凯航有七分相似。
苏瑶的惊呼被血浪淹没。郭凯航踏着锁链走向最近那具尸体，指尖拂过对方腰间玉佩："大师兄下山前夜，曾说我泡的药浴有腐骨草味道。"
男人抬手召来血剑："你本该是血魔殿最完美的容器。"
"所以你给我编了三年噩梦。"郭凯航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封印符文化作赤金锁链，将二十七具尸体串联成阵，"可惜你忘了，噬心咒对无心之人无效。"
血海在脚下形成旋涡，二十七道魂魄灌入郭凯航七窍。男人挥出的血剑被苏瑶格挡，冰玉剑上的霜花竟凝成龙鳞形状。
"锁魂阵？"男人终于露出怒容，"你何时恢复了记忆？"
郭凯航眼底金光大盛，抬手时血水凝成雕龙剑："从牛风故意被血伥刺穿肩胛开始。"剑气横扫之处，棺材碎片化作暴雨，"右使的换命咒，用得可还顺手？"
洞窟开始崩塌。牛风残破的身躯突然跃起，白骨左手插入男人后心："属下恭请殿主归天！"
"叛徒！"男人反手捏碎牛风天灵盖，自己心口却同时破开血洞。郭凯航的剑尖从他喉结穿透，剑柄龙纹正与血髓玉逐渐融合。
苏瑶突然闷哼跪地。她腕间被黑血灼烧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
"这是......"郭凯航瞳孔收缩，"清虚门的禁术？"
"锁心咒的另一种用法。"苏瑶扯下染血的发带，露出锁骨处与血髓玉同源的印记，"三年前我奉命寻回血魔殿圣物，却在药圃撞见你剜心自戕。"
血海褪去后露出青铜地面，无数烛台自行燃起。郭凯航这才看清，洞窟穹顶刻着的根本不是钟乳石，而是数以万计被封印的修士元神。
男人在血泊中低笑："好一个一石二鸟......"他身形突然溃散成血雾，裹挟着半块玉佩冲向苏瑶，"既然我儿舍不得这具容器......"
郭凯航横剑格挡的瞬间，苏瑶突然主动迎向血雾。冰玉剑爆发出刺目银光，将玉佩连同血雾冻结成冰雕。
"清虚门第七禁咒，见笑了。"少女嘴角溢血，手中剑柄浮现出掌门印记，"师尊三年前就料到血髓玉会反噬。"
冰雕内部传来碎裂声。郭凯航颈后龙鳞突然脱落，化作金粉没入苏瑶眉心："你早知我是......"
"药人是真，失忆是假。"苏瑶捏碎冰雕，玉佩残片在空中拼出星图，"血魔殿用童男童女炼丹，唯有至亲血脉可破——你心口那道封印，锁的是自己八岁前的魂魄。"
洞窟彻底崩塌的轰鸣中，郭凯航听见遥远时空传来的童谣。扎着棕角的小孩蜷缩在丹炉旁，炉火映出黑袍男人为他包扎手腕的画面。
"父亲......"他无意识呢喃，掌心玉佩突然灼烧起来。尘封的禁制层层剥落，最后露出内侧小字——那是用孩童笔迹写着的"救命"。
地面裂开深渊，苏瑶抓着他的手坠入黑暗。无数血色星子从身侧掠过，其中一颗映出牛风的脸。这位真正的血魔殿右使正在咳血，手中握着另外半块玉佩。
"快醒！"苏瑶的呵斥伴着清脆耳光。郭凯航睁眼时看见晨光刺破林间腐叶，龙鳞胎记安静地伏在颈后，仿佛昨夜种种皆是幻梦。
直到他摸到袖中青铜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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