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馆笼罩在薄雪中，汉白玉台阶上的冰凌折射着森冷寒光。据说这套宅子，还是老段自己掏钱租的，有个小笑话，袁大帅在的时候，在赌桌上赢了位商人的一套宅子，就将宅子送给了在北平没房子的老段，结果老段欢天喜地地搬进去没多久，老袁就挂了，那个商人就拿着房契来找老段，要拿回房子，老段与人家理论无果，只好再灰溜溜地租了这套宅子，搬了进来。
李北辰踏过铜铸麒麟门环时，特意看了眼腕间手表——十点整，与段祺瑞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
徐树铮穿着笔挺的北洋将官服候在穿堂，腰间佩刀穗子上的东珠随着脚步轻晃，他远远地笑道："李督办倒是守时，总理正在书房等着呢。"他刻意加重"督办"二字，目光扫过随从抬着的红木礼箱——那是库页岛特产的紫貂皮与海东青翎羽。
书房内炭火哔剥，段祺瑞披着军队的大衣正在打谱。棋盘上黑白子分明是直皖两军对峙之势，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说道："北辰，听说前日吴子玉到你府里了？"
"是，他是以看我表姐的名义来的，我表姐是他未来的儿媳，我没法拒绝。"李北辰解开灰呢大衣，露出内衬绣着的北斗七星，说道："当日若无总理特批的十万大军，海三崴城头飘的仍是双头鹰的旗帜。"
段祺瑞的棋子突然落在"天元"位，笑道："如今这棋盘上，贤侄要做观棋人？"他掀起眼皮，露出当年小站练兵时的鹰隼目光。
徐树铮忽然展开京奉铁路图："李督办可知，曹锟上月秘密增兵山海关？"红铅笔在山海关位置画出血色圆圈，"若直军截断这条铁路..."
"李北辰突笑道："只要战火不波及到工业区，我的枪不会指向任何一方。总理，徐长官，你们也知道我和曹吴两位公子的关系，我不会帮着你打曹吴，也不会帮着他们跟您刀兵相见。但工业区和家人，就是我的底线，这是不能碰的。总理，我深深敬重您的人品，但吴大帅对我有恩，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段祺瑞的茶盏停在唇边："哦？两不相帮，也算不错了。那贤侄要什么价码？"
李北辰展开有些泛黄的《北疆特遣令》，火漆上五色徽已有些斑驳了，他说道："当日总理在此令上批'便宜行事'四字，今日北辰斗胆再求四字——"他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下"止戈为武"。
徐树铮佩刀锵然出鞘半寸："李督办这是要挟总理？"
"是报恩。"李北辰忽然展开手边的地图，露出覆盖整面墙的工业区布防图。北平兵工厂、天津船坞、归绥钢铁厂……，每个节点都标注着弹药储备量。
李北辰指着地图说道："这些工厂每日产出十万发子弹，若毁于战火，对民族工业无疑是巨大的损失，总理，现在欧洲大战刚刚结束，列强正盼着我们华国乱呢，前天我跟吴大帅说了，现在开战，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们华国比列强们更需要休养生息。"
老段手中的黑玉棋子突然掉在棋盘上，随后，他长叹一声。
李北辰接着说道：“总理，徐长官，眼下列强的大战结束了，他们会将自己的精力转向毛子国和我们，没有人希望我们这样一个大国变得强大起来，真的等我们华夏重新崛起了，全世界都要为我们颤抖。此时大战一旦打响，消耗的是我们自己的国力，无论谁胜谁败，列强们都不会关心，重要的是华夏被削弱了，这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徐树铮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直系做大？将来置总理于何地？”
李北辰笑道：“总理，徐长官，华国很大，世界也很大。我们完全可以组建联合政府，吸纳各方的力量，群策群力。说句难听点的话，我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先不说国外的列强，就是国内的这些军头，保不准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比如说南方的那些人。”
徐树铮鄙夷地冷笑道：“就凭他们？就那点子军力，根本不足挂齿！”
李北辰摇头笑道：“不一定，徐长官是不是忘了我了，一年前我还是个白手起家的小子，现在呢？怎么知道就不会再有一个李北辰？那些南方党人比我更不折手段，要知道，当年袁总统拒绝《二十一条》的时候，南方那位可是给小八嘎发去了电报，明确接受《二十一条》，甚至开出了比那些小八嘎要求的更好条件，只要小八嘎支持他们。这样的对手可恨，但也真的可怕啊！”
老段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又铮，北辰说得在理，战争不是儿戏。这样吧，明天派人再跟曹吴两位谈谈，他们的条件，有些可以答应下来。现在我们没有打内战的资本，眼下列强即便想干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了。通知大巴黎的和谈代表，有损华国利益的条件，一条都不许答应。”
徐树铮不甘心地点头说道：“好吧，我等一会就下去通知。北辰，你这张嘴真是太能说了，在古时，你小子是个做说客的好材料。对了，你这次来，给没给总理和我带些礼品？”
李北辰笑道：“这是必须的，都在车里呢，一会儿让护卫们去搬吧。总理，徐长官，不管将来时局怎样变换，您二位及其家人的人身安全，我一定会护周全的，谢谢总理接受我的意见。”
老段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好啊，北辰，好好干，将来华国终究是要交到你这样的年轻人手里。你现在也是几十万大军的统帅了，说实话，我敢拒绝列强们的条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你们在海三崴打得漂亮，狠狠地挫败了小八嘎人的嚣张气焰，这是我们敢说硬话的底气。”
徐树铮点头说道：“嗯，总理，北辰送的几艘军舰已经开回了津城，你看要怎样安排？”
老段想了片刻，说道：“等军舰都修理完毕了，就编入北海舰队吧。我们也要让列强看看，我们华国不但有自己的陆军，以后也要有自己强大的海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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