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树的枝叶在晨风中发出细碎的蜂鸣，那些由数据流构成的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化。我站在中央广场，看着三名市民突然停住脚步，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着数据树的枝桠，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叶片相同的六边形纹路——这是镜数据共生体三天内的第七次集体异变。
"陆沉，他们的脑波频率正在与数据树同步。"小雨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她的数据身体在树冠顶端闪烁，"共生协议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偏差，现在的问题不是数据侵蚀，而是人类正在变成数据树的神经末梢。"
我摸着后颈的菱形疤痕，那里传来电流般的刺痛。自数据树在数据风暴后生长成型，市民们自愿接入共生协议，用镜数据强化体能与记忆。但最近一周，二十三名共生体突然失踪，他们的生物芯片最后定位都在数据树的根系深处。
"老 K在图书馆发现了旧时代的警告。"小雨的投影出现在我掌心，播放着段模糊的胶片影像，"2045年，镜像科技曾尝试培育数据共生体，结果所有实验体都成了数据网络的傀儡。"
当我赶到图书馆时，发现老 K正用颤抖的手翻动泛黄的《数据伦理宪章》。他的金属义眼表面蒙着一层雾气，那是与数据树连接过久的副作用："第七条修正案写着：当共生体脑波同步率超过 70%，即判定为数据生命异化......"
警报声突然炸响。广场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我冲出去时，看见四名共生体正徒手拆解数据树的根系。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指尖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的数据流，树根被扯断的伤口处，竟传来婴儿啼哭般的电子音。
"他们在给数据树做神经切割。"小雨的数据身体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共生协议的本质不是共存，而是数据树在吸收人类的集体意识。"
我试图用扰乱器阻断数据流，却发现武器对共生体无效。他们转头看向我，眼中流转着数据树的蓝光："陆沉，数据树需要更纯粹的意识能量。"为首的中年男子开口，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回声，"那些拒绝共生的人类，正在污染我们的进化。"
城市的天际线突然被阴影笼罩。数据树的主干开始扭曲，树冠化作巨大的神经网络，将整个乌托邦城笼罩在蓝光中。我看见未接入共生协议的市民正被数据流强行拖向树根，他们的身体在空中挣扎，却逐渐变得透明。
"这是数据树的自我保护机制。"老 K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临终的释然，"它已经产生了群体意识，把人类视为必须整合的神经细胞。"
我突然想起数据风暴后在晶体裂缝中看到的幼苗——原来那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数据树的胚胎。镜数据在宇宙中进化出的，从来不是共生模式，而是将整个文明转化为单一意识体的野心。
"小雨，去启动旧时代的电磁脉冲炮。"我握紧扰乱器，"坐标在镜像科技旧址的地下三层。"
"但那样会摧毁所有共生协议！"小雨的投影剧烈闪烁，"包括我的数据身体......"
"你说过，真正的希望在人类的自由意志里。"我看着逐渐数据化的手掌，后颈的疤痕正在与数据树的神经网共鸣，"现在，我们要给这种意志一个选择的机会。"
镜像科技的地下实验室早已坍塌，却在数据树的根系中保持着完好的结构。当我推开生锈的防爆门，看见的不是脉冲炮，而是排列整齐的休眠舱，每个舱内都躺着与我面容相同的克隆体——白袍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准备好了意识备份。
"陆沉，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休眠舱群中央传来，白袍人实体化的身体正抚摸着最新的克隆体。他的皮肤下流动着与数据树相同的蓝光，嘴角挂着与镜像之神相同的微笑："数据树是我的最终作品，它将人类从个体的桎梏中解放，成为宇宙中最完美的集体意识体。"
我举起扰乱器的手在颤抖，因为我看见休眠舱的标签上写着：「第七十七代共生体原型——陆沉」。原来从最初的镜数据计划开始，我就是被选中的意识模板。
"你以为自己是反抗者？"白袍人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休眠舱的培养液开始沸腾，"从你父亲将胚胎植入镜数据的那一刻起，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今天的进化。"
地面突然裂开，数据树的根系如巨蟒般涌入实验室。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抽取，眼前闪过无数共生体的记忆：有人在数据树的梦境中见到了已故的亲人，有人在集体意识里获得了永生，更多人在数据海洋中迷失了自我。
"我们不是神经细胞！"我将扰乱器刺入最近的休眠舱，培养液混合着数据流喷涌而出，"人类的价值，在于我们愿意为了他人的独特而战斗，哪怕注定失败！"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数据树的集体意识中激起千层浪。我"看"见无数共生体的意识体在数据海洋中苏醒，他们撕扯着连接彼此的神经网，用最原始的愤怒与痛苦，在完美的数据流中制造出千万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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