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灵顿基地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中，陈东兴赤脚踩在湿漉漉的草皮上，感受着英格兰特有的冰凉触感从脚底蔓延。安切洛蒂蹲在场边，用粉笔在战术板上画出简洁的跑位箭头，意大利人袖口沾着的咖啡渍在晨光中洇成深色斑点。
“今天练二过一配合。”助教吹响哨子，青训生们追逐着滚动的皮球。加纳乔突然一个急停变向，运动鞋在草皮上擦出清晰的痕迹，林小满抱着战术记录本在场边大喊：“注意无球跑动的时机！”
《曼彻斯特晚报》的头条还贴在更衣室门口：《天才陨落？曼联新星训练状态成谜》。陈东兴用毛巾擦着湿发，瞥见镜子里马奎尔正给年轻中卫示范头球动作，英格兰人浑厚的嗓音震得储物柜微微发颤：“别用脖子发力，要用整个腰腹！”
暴雨突至的老特拉福德，南看台死忠已经开始高唱队歌。吴师傅带着场地维护组紧急铺设防滑垫，草皮混合着雨水的清香弥漫在球员通道。张明月检查着医疗箱里的绷带和冰袋，突然按住耳麦：“B费的热身数据异常，右腿比目鱼肌有代偿迹象。”
比赛第18分钟，对方前锋的鞋钉在范德文小腿留下鲜红擦痕。陈东兴蹲在草皮上系鞋带，听见看台上传来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喊声：“爸爸说只要进球妈妈就会回来！”暴雨中，那件过大的7号球衣在小球迷身上飘荡如旗。
“给我！”陈东兴突然回撤要球，马奎尔的长传划过雨幕。少年用外脚背卸球的瞬间，时间仿佛被雨水稀释——他看见八岁时的自己在家乡泥地里追着破皮球，看见球探报告上“跑动意识欠缺”的红色批注，看见张明月在理疗室熬夜分析的战术录像。
对方三人围堵上来时，陈东兴突然脚后跟轻磕。足球穿过雨帘的轨迹，与三周前社区球场那个流浪汉示范的街足动作完美重合——那是个被十瓶啤酒换来的绝技。加纳乔如猎豹般窜出，鞋钉掀起的草屑混着雨水糊在广告牌上。
1-0的比分保持到87分钟，林小满扯着嘶哑的嗓子提醒：“注意左路空当！”陈东兴却在对方开角球时嗅到一丝异常，那是混合着薄荷膏和焦虑汗味的独特气息——就像半年前足总杯被绝杀前的气息。
“人墙右移半步！”他拽着马奎尔的球衣大吼。当对方头球砸中横梁的瞬间，范德文已经启动反击。陈东兴在中圈用大腿停住弹起的皮球，雨水顺着睫毛模糊了视线，但他分明看见南看台那抹摇晃的7号球衣突然静止。
终场哨响时，小球迷的哭声被欢呼淹没。陈东兴走向看台，浸透雨水的球衣突然被拽住。小女孩的掌心还粘着融化的巧克力，在他袖口留下黏糊糊的指印：“妈妈说进球的是英雄...”
更衣室的淋浴喷头坏了第三个，温热水流冲击着淤青的膝盖。安切洛蒂扔来干毛巾：“下周开始加练定位球。”张明月在门外举着冰袋喊：“谁需要冷敷？”
深夜的卡灵顿只剩守夜人的手电光晃过草皮，陈东兴躺在禁区点上，雨后的星空倒映在积水里。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语音：“你爸把全村都喊来看重播了，电视机声音开得震天响...”
远处传来货列车驶过的轰鸣，少年把训练背心盖在脸上。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涌进鼻腔，他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球探带走他时，故乡那棵歪脖子枣树也是这样在风里摇晃着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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