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要真只是个普通游商……”
那他们先前那样防备着他、揣测着他，会不会稍微过分了点啊？
确定不下来邵无名身份的小姑娘犹豫起来，她觉着自己的良心似乎隐约有那么零星的一点点不安——毕竟，那位邵公子可是被他们当成风筝扔去空中放过一圈的……
凡是当过“人鸢”的人，这心里头都难免得多出几分的阴影来吧？
她记得上回小宋道长就被这东西折磨个够呛……
“放心，那不会的。”苏长泠气定神闲，就手安抚似的揉了揉程映雪的发顶，“云娘，你只是道行尚浅，看不到那姓邵的身上的‘气’罢了。”
“——那厮压根就不是个正经凡人，这会面上看着是一点麻烦事没惹，实际在私底下指不定弄出来过多少幺蛾子……不过，你刚说他最近‘回到’徽州，这两日去了黟县歙县？”
“对，”小姑娘应声颔首，“他说是要去那边买些新的玉石料子，一走就又是半个多月都没消息了——再具体些的，徒儿也不曾过问。”
“歙县……黟县……那看来等我们解决了戏园子闹鬼的问题，有机会还得再拐去那边转转……”剑修敛眉喃喃，“成，且先这么定下来好了——云娘，你随为师去与你师祖知会一声，咱们即刻动身，先去茶庄把虞师兄拉上！”
“好嘞！”程映雪从善如流。
一旁的非毒见这师徒两个这么动力十足的，倒也没再开口阻拦，只似笑非笑地抓过恶魄，看着那一高一矮动作极其迅猛地翻身上剑，直奔着山中众人所在的方向便去了。
于是后来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两人先是将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报备给了灵谌子一番，而后便顺势拖上了某应姓盆栽。
灵谌子起初在听到他们要去绩溪县的荒戏园子里捉鬼的那会，还兴冲冲地张罗着要与他们同去观一场大戏；后来听说那戏是爱欲两魄摆出来的，却又立马没了兴致。
苏长泠对此浑不觉有丝毫的意外，只在心中憋不住腹诽了一句“步云墟如今怎会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掌门”。
但她转头想到从自己到应无风，再到山中她那一大群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全山上下最着调正经的只怕唯有那满山崖的摩崖石刻，和当年的轩辕黄帝留下的几处炼丹遗迹，登时又腹诽不出来了。
……算了，什么样的山能养出来什么样的人，她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剑修如是想着，一面默默将足下的飞剑驱得又快上了三分。
程映雪只觉自己像踩在了一阵风上似的，不出片刻便已然又站在了她那茶庄的院子里面。
听见了屋外动静的小道士循声皱着眉推开了窗子，彼时他指间尚卡着把沾了竹木碎屑的刻刀，视线亦半低垂着，还没离开桌上那只雕了一半的茶叶罐。
“哎呀，程师侄，你说你刚刚跑那么快干嘛？贫道这消息都还没说完呢……”团吧了眉心的虞修竹嘟嘟囔囔，“第二个消息是灵谌子前辈还说了，苏师妹这次出关肯定要有天雷，让你先别急着动身……”
“咦？苏师妹，你这么快就渡劫成功出来了？”
抬眼后冷不防瞧见了苏长泠等人的小道士当场一愣，惊讶中险些立地将手中刻刀甩脱三尺。
剑修见状皮笑肉不笑地挑弄了把眉梢：“是的，而且我不但自己出来了，还准备把你也逮出来……老应，动手！”
“得嘞！”应无风摩拳擦掌，只待苏长泠话音一落，便立时钻进屋内一把提溜上小道士的领子。
其实他原本想喊一句“遵命”的，却又怕剑修提起剑来打他，便将那已拐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改成了“得嘞”。
与此同时，四肢骤然一齐离了地的虞修竹也慌了，他战战兢兢，看向苏长泠等人的眼神愈发带上了层层的哆嗦：“苏、苏师妹啊，咱们、咱们这是……”
“哦，没事，就是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去绩溪——”剑修微笑，“抓鬼。”
“抓、抓鬼？？”小道士的嗓子闻言哆嗦得更厉害了，“抓……抓哪门子的鬼？”
“那当然是……”
“我这样的啦！”
苏长泠慢条斯理拖长了尾音，被非毒压了快一路的恶魄这下子总算抓到了空档，忙不迭蹦跳着猛一下蹿到了虞修竹面前。
小道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一声本能扑腾了手脚，应无风嫌他挣扎起来不太好拎，立马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后脑勺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老实点。”
“应先生！”
——你这树现在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啊！！
虞修竹快哭出来了，而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颇为得意。
险些吓傻了人的小鬼摇晃着脑袋背起两手：“我们找到剩下两个玩意的藏身地了——走，小虞砸，跟我们一起捉鬼去！”
“捉……捉您这样的鬼？不不不，恶魄前辈，您还是别开玩笑了……”小道士强撑着讪笑，“小的……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去捉像您这样的大能前辈？有苏师妹和应先生他们在就足够……噫！！！”
“你这废话怎么就那么多呢？让你跟着去你就跟着去好了……别逼我把你捆起来啊。”应无风垂了眼，他颇为不耐，作势竟真要掏来两根绳子捆人。
“不必，不必，应先生，您把贫道放下来……贫道自己走就是，不劳您费心。”虞修竹见此连忙安生下来，登时不敢再闹腾半分。
——与自己跟着他们走着过去相比，还是被人捆着提溜过去要更为狼狈。
他好歹也是他们玄天太素宫的大师兄，遇上这种事，总不好太跌了份儿。
“好，既然虞师兄也没什么问题了，那我们收拾一下便出发罢。”苏长泠一锤定音。
“——祁门离着绩溪隔了少说小二百里，咱们若不乘着飞剑，怎么也得赶上个几日的路。”
“——早些出门，也好早些到，路上刚好还能休整休整，顺带多了解下那戏园子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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