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如刀割，伸手一点一点地抹去小姑娘脸上的热泪，低声地哄着，“汐汐，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要伸手将你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是……我又怕你不愿意。
十二月的风带着冷意，吹得蓝汐有点晕坨坨，借着酒意上头，她的头下意识地往有温度的地方靠，靠在了南冽的肩头上。
“汐汐？”
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就喜欢往又温度的地方躲。
这样的性格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小时候，村里同龄的小孩子总是欺负她这个没有爹没有娘只有外婆的。
在同龄人的眼中，她就是异类，别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她却被嘲笑为石头爆出来的……
童年的阴影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灰色地带，慢慢地形成了她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性格。
“南冽，我不能不回家……”蓝汐迷迷糊糊地说着。
南冽终究是忍不住，轻轻地将身子单薄的小姑娘拥入怀中。
“外婆小时候……跟我说过她的故事，她说……”蓝汐像只乖巧的小猫咪窝在南冽的怀中，一点一点地说着关于外婆的故事。
外婆和那书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教外婆读书识字，还给外婆带来了城里好吃的老婆饼。
他说：吃了老婆饼，我以后娶你。
外婆每当提起那人，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眼里全是光，还有藏不住的期盼泄出。
她说，他带回来的那老婆饼硬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可是那心里的甜味，她记了一辈子。
外婆她的手工极好，给他做了无数双鞋子，原以为他会穿着她亲手缝制的鞋子将她娶进门，可万万没想法，她最后却亲自送他离开。
他的家里人安排了婚事，他娶了别人，她嫁了他人。
他们闹过，可是在旧社会严厉的思想体系下，门不当户不对，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他是村里的穷书生，读过不少书，常年给人当家教，收入不多，是村里人人看不起的穷小子，可在她的心里，他不可比拟，是一切美好的总和。
一对情投意合的苦命鸳鸯被拆散后，她嫁的人是村里有点小钱的人家，她家中的父亲生病了，急需礼金治疗，她……不得不嫁。
可是，他永远是她心目中的白月光。
外婆总是说，老婆饼的味道，长在了她的味蕾上，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更加忘不了那一个热日带着她奔跑的少年。
说起那一段年少懵懂的恋情，她除了满满的幸福，却还遗留着无数的遗憾。
有的遗憾，必定要折磨终生。
几十年过去了，年迈的外婆每每提起当年的往事，依旧笑得明媚跟一个少女一样。
年轻时，遇到了惊艳一生的人，从此往后全是念念不忘。
蓝汐印象最深刻的是，外婆的眼眶发红，低声地喃，“那谁，下辈子吧，你给我老婆饼，我放弃一切跟你走。”
为此，外婆的抱憾终生，成为了她这一辈子无法解开的心结。
蓝汐曾经问，“你们为什么不私奔？”
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年少无知。
外婆回答的时候，眼低泛着泪光，摸着蓝汐的头，语气里全是无奈，“成年人世界里的无奈，我不希望你经历。”
家里有卧病在床急需医治的老父亲，她被逼上了绝了，根本就不可能不嫁。
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无数的意外。
她的爱情是遗憾收场，她只是大多数的不幸之一。
晚风在呼啸地吹，吹得树木的枝桠微微作响，蓝汐的嗓音很低沉，不缓不慢地诉说着关于外婆的过去，南冽听得认真，紧紧地拥着蓝汐。
不幸……
他的人生本来就足够不幸，可他不愿意放开她。
他自私地想要将她藏起来圈养着。
蓝汐哭累了，眼眶有点红肿，情绪在一瞬间的大爆发之后得到了片刻的缓解，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南冽的衣领。
“你知道么……”她嗓音里全是沙哑，带着可怜，“外婆说，她丈夫都是不错的人，可……他不是她心中的良人，两人相敬如宾，一起走过了四十年。”
丈夫死后，她因为不能生育，没有任何子嗣，被夫家尖酸刻薄的人赶出了家门，从此一个人在不知名的小村庄里安身立命。
她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冬天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弃婴，一时心软将蓝汐抱回家，从此，原本孤立无援的两个人成了相依为命的团体。
一个人会冷，但是抱团的，总是能取暖。
“四十年了，她不爱他。”蓝汐难过地吸了一下鼻子，低声地喃，“无论怎么样努力，她还是忘不了当初那一个给她老婆饼的书生，可是……这一辈子，他们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四十年里，外婆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人生中一个匆忙离开的过客，不留下点点的痕迹。”蓝汐又开始抬手抹眼泪，“可是，外婆却念了他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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