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温予安站在衣柜前犹豫许久，最终选了条珍珠白的丝质长裙。
镜中人影清瘦，锁骨处悬着的银杏叶银链泛着柔光。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时，指尖碰到发烫的耳垂，像是某种隐秘的预兆。
赵启平的车准时停在楼下。他倚在车边等她，深灰色西装剪裁利落，领带却是难得一见的暗纹墨绿，与梧桐街新抽的嫩芽遥相呼应。
"很适合你。"他替她拉开车门时轻声说，目光掠过她发间颤动的珍珠发夹。
音乐厅穹顶的星空灯渐次亮起时，温予安才意识到这是贵宾席。
乐池近在咫尺，能看清首席小提琴手调试琴弦时飞溅的松香粉末。
赵启平解开西装扣子坐下，袖口擦过她裸露的小臂，激起细小的战栗。
"《罗密欧与朱丽叶》幻想序曲。"他翻开节目单，气息拂过她耳畔，"第三小节的长笛独奏像不像月光漫过石阶？"
她刚要回答，灯光骤然暗下。指挥棒划破空气的刹那，温予安感觉指尖被轻轻触碰，赵启平递来半块黑巧克力，锡纸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
大提琴声部奏响宿命主题时，温予安无意识攥紧了座椅扶手。黑暗中，赵启平的手忽然覆上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指节。
他没有转头，依然专注地望着乐池，喉结却在旋律攀升时轻轻滚动。
中场休息的铃声惊醒这场隐秘的触碰。温予安慌乱起身，珍珠发夹"叮"地掉在地上。
赵启平弯腰去捡，起身时鼻尖几乎擦过她的裙摆。
"别动。"他忽然低声说，指尖探向她后颈。
温予安僵在原地，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将发夹重新别好。他指腹的薄茧蹭过颈侧皮肤，像小提琴弓毛擦过琴弦。
"赵启平？"
娇俏的女声刺破暧昧的薄雾。曲筱绡穿着亮片短裙站在过道，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温予安感觉覆在椅背上的手骤然收紧，赵启平的西装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位是？"曲筱绡扬起下巴。
"温予安。"他侧身挡住探究的视线，"实验小学的美术老师。"
"现在好这口了？"曲筱绡轻笑，镶钻的指甲划过他肩头，"难怪最近约你吃饭都说没空。"
温予安看着赵启平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低头在曲筱绡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瞬间变了脸色，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幕布后。
"抱歉。"他转身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寒意，却在触及她目光时化作春水，"要不要去露台透透气？"
夜风卷着玫瑰的香气漫过露台。温予安倚着雕花栏杆，看赵启平用方巾擦拭金丝眼镜。
他摘掉眼镜的模样少了些斯文气，眉眼凌厉得近乎陌生。
"她说的没错。"他突然开口，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以前确实喜欢热闹张扬的。"
温予安望着远处车流织就的光河，喉咙发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现在不同了。"他重新戴上眼镜，忽然握住她搭在栏杆上的手，"你感受不到吗？"
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烧进心脏。温予安看见他白大褂袖扣在黑暗中闪光，那是枚银杏叶形状的银扣，与她颈间的项链如出一辙。
"从看见速写本上晕开的泪渍开始。"他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我就想弄明白，能把悲伤画得那么美的人，笑起来该是什么模样。"
乐池突然传来定音鼓的轰鸣，下半场要开始了。赵启平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拉近半步。
温予安闻到他领口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苦橙叶的后调，像手术刀切开柑橘时迸发的汁液。
"等到终章。"他指腹按了按她的手心，"我有话要说。"
《胡桃夹子》终曲响起时，温予安发现节目单背面多了一行字。
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是聂鲁达的诗句：
"我要从大地上带走你的沉默。"
她转头看向赵启平，他正凝视着乐池，侧脸被流动的光影染成暖金色。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伸过来，勾住她的小指，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完成一场寂静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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