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和赵梅赶到医院时，监控设备都撤了，病房里，老太太和睡着一样躺在病床上，只有老周在床边趴着抽泣。
老赵说：“姐，给老太太洗一下着，换衣服吧。”
赵梅就从拎来的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毛巾白酒，对老赵说：“我们俩就行，你去忙其它事。”老赵就开始打电话叫人。
殡葬服务都有专职人员，这都是老太太住院后提前做了准备的。所以，倒是不费什么事，早上五点，老太太己转移到了殡仪馆。
杨国庆是事先说好的主事，也让老赵叫来了，灵堂布置需要的白布黑纱，花圈挽幛，香烛纸钱都是配套的。杨国庆一边看着布置，一边对老赵说着发丧的事：“先要确定下来放几天，好和火葬场联系，陵园那面也要打好招呼。第二个就是请人的事，你和嫂子合计着请那些人，上班了我让老张也过来帮着料理。还有就是饭馆的事，要先打个招呼，不然到时间没了地方。对了，你还得叫一个你们家的亲戚，把一应用品管起来。还有，家里要不要设灵堂？”
老赵嗯着，就把跪伏在灵前的老周叫了过来：“听老杨安排。”
先是商定时间，老周有些犹豫：“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
杨国庆说：“按三天准备吧，你哥他们来，也来的及。”
可一旁请来帮忙的专业人员说：“第四天下葬的日子好，周六，方便来人吊唁。”老周点了头。杨国庆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按四天准备，你们俩先商量一下请客的范围，上午就要通知到的。”
老太太是在商业系统上过班的，一辈子的一般工人，退休都快三十年了，原来的单位改制重组早就没了联系，所以不用考虑。老周的情况也相似，二十年前就买断了工龄，除了几个一直有来往的工友和同学，其他人也没有说的必要。麻烦的是老赵这面，同学，战友，同事很多，这个范围就不好划，同学、战友家的婚丧嫁娶，只要是通知了老赵的，他都是参加的，自己来不了，一定要老周代劳。从人情礼仪上说，都应该打招呼。同事也是，在职的时候，单位上的婚丧嫁娶没有漏过，但现在退休了，情况就有些不一样。老赵待过的地方又多，再说是丈母娘又是不亲娘。更麻烦的是老赵家的亲戚，说起来，兄弟姊妹各家都有一大帮人，可除了婚丧嫁娶，平时来往又的确没有多少。按赵梅的想法，凡是成了家的小辈，都应该打招呼：“别人不知道我知道，那个孩子结婚或者他们家有事，老太太不是单独行一份礼的？现在老太太不在了，理所当然的要来送最后一程。”
老赵却不愿意：“就把兄弟姊妹通知一下吧，小辈们来往不来往的都算了。”老周也是这个意思。可赵梅坚决反对：“他们家的事不是都请了老太太吗？”
老赵说：“简单些好。”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同学和战友尽量压缩范围。”
杨国庆说：“这个我明白，但不管怎么说，老太太在你家快二十年了吧，和亲娘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嫂子就一个人，是你家办事。帮忙的人还要叫几个的，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老赵就叫了老于、老陈和老宋。
老周给自己的哥哥、舅舅的儿子打了电话。本来只是想通知一声的，不料，两面都明确表态要来。
老于他们来的很快，几个人开始商量分工，杨国庆一一做了安排。拉名单的时候，老赵说：“同学们由老于负责，不要全请，就那些平素有来往的，战友也是，老宋负责，尽量控制范围。我和老周单位的人就不叫了。”
老周又提出不给老赵的哥哥打招呼：“几十年都不见面，不说话、没来往的，自己的亲娘都不发送，请他干嘛？”老赵也同意。可赵梅还是反对：“请不请是你们的事，来不来是他的事，给他面子了，他不要，那就没办法，但你们不打招呼不对。”
老周还是坚决不同意，赵梅有点不大高兴，老赵就装看不见。
杨国庆又做主加了钱志东和齐玉两个人：“这两个人你是应该要请的。”最后一统计，大致也就是六七十个人的样子。
老赵就准备给女儿打电话。不料电话一接通，女儿就哭了：“是不是我姥姥不在了？”
老赵却没有直接回答：“你们看情况，能请上假就回来，请不上就算了。”
女儿哽咽着说知道了。
大面上的事忙完，快中午了。杨国庆安排酒店送来了粉汤（注：C市一种以肉、白菜、菠菜、红辣椒、水发木耳、黄花菜、土豆块等蔬菜烩制的地方特色小吃，因多用淀粉熬制的粉块，故称粉汤，是C市过去过年时的主要食品，现多用于众人聚集的吃食。）馒头，老赵就招呼前来帮忙和吊唁的人吃饭。
赵梅先是给老赵盛了一碗，又招呼老周也吃：“后面事还多呢，吃不好熬不下来的。”
得到消息的人陆续前来上奠，老周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就和老赵两人轮流在灵堂里守着，过了晚上七点，才慢慢少有人来。
杨国庆说：“要不，晚上回家吧，好几天呢，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老周却是不肯：“最后在阳间的几天，守一会是一会了，把你们麻烦的，你们回吧。”又说让老赵回家取被褥，准备在吊唁厅里的床上守夜：“我们在这凑合就行。”
老赵说：“我说还是回家去吧。守在这里倒是没什么。可万一你要上厕所怎么办？敢出去吗？这里又没有暖气。”杨国庆和老于也劝，熬到十点多，才都回了家。
不料，晚上五点多，女儿一家就回来了。得到消息，没有合适的机票，就直接买了到西安的高铁，又从西安转了上新疆的高铁，在距C市最近的高铁站下了车，又包了出租车，连夜赶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女儿的婆婆。
一进门，睡眼朦胧的小外孙就说：“姥姥，我饿。”又说：“太姥姥呢？我要抱抱。”
老周、女儿、赵梅和女儿婆婆几个女人都哭了，老赵眼睛也湿漉漉的：“来，过来，姥爷抱。太姥姥睡着了，你先吃完了睡觉，天亮了再去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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