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八
春兰轻抬纤手，示意身后的侍女们悄然退下。待四下无人，她款步上前，俯身微微一礼，声音轻柔却坚定："妾身拜见公公。"
富成爷爷猛地睁大浑浊的双眼，枯瘦的手臂在空中慌乱比划，连连摆手："和硕郡主多礼了！老奴------老奴这把老骨头，当不起这大礼啊！"他在床上挣扎着，试图后退避开，脸上的皱纹因惶恐而更深。
春兰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公公受得起。公公是皇后娘娘的长辈，娘娘千叮咛万嘱咐，命妾身必定要给公公行此大礼。"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关切："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太医说，娘娘先前生产亏了身子，此胎凶险，务必多加注意。故而不能亲自前来拜会公公，还望公公恕罪。"
"哎呀呀！"富成爷爷连连摇头，银白的胡须随之颤动，"皇后娘娘客气了！老奴不过是个残缺之身的奴才，哪受得起皇后娘娘如此大礼！"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请和硕郡主务必转告娘娘，切切保重凤体。老奴这一生颠沛流离，所求不多，只要娘娘平安，老奴的坚持，才有了价值。"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老奴时日无多，受故人所托，才有如此冒昧之举。"
春兰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妾身此次前来，一是感谢公公多年守护，二是有许多疑问，不知公公是否能够解疑？"
"老奴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富成爷爷颤巍巍地点头，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发抖。
"皇后有疑，"春兰微微蹙眉，"公公原就生活在北疆，何以现在才相认？"
富成爷爷长叹一声，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先太后临终前有嘱咐——若后辈是男儿身，就把这些信件给予后辈；若是女儿身，就让它永埋黄土之下，等待有缘人。"
他望向窗外，眼神飘向远方："老奴一直隐居边关，暗中寻找娘娘，后来找到了公主身边的婢女，才大致知道了娘娘的下落，但是不能确定，于是观察娘娘的一举一动。后来娘娘入京城来，老奴又带孙儿入京，恰逢付家遭此大难------"他声音哽咽，"老奴心想，若娘娘在宫中受苦，便带她隐居山林，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春兰敏锐地追问，"付家有付浩然公子，他不也是付夫人所出，而且如此卓绝，不正是你们需要的人吗？为何只关注娘娘，不关注付浩然公子？"
"说来话长啊！"公公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略微停顿后，开始讲述那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梁国前朝皇后生下的女儿，被可靠的宫女带出宫外，隐姓埋名抚养长大。她嫁给一位老实的书生，本打算平淡安度此生------"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哪知一场伤寒，就夺取了书生的性命。"
"恰逢宫廷叛乱，公主的身份暴露，她逃到齐国边境，慌乱中可靠的宫女为了护佑公主，被马蹄践踏。万分危急之中偶遇齐国护国公付夫人，那时护国公夫人也怀有身孕。付夫人仁慈善良，收留了公主。公主感念恩情，答应生产后愿意做付家儿的奶娘，只为谋得一个栖息之所。"
"谁知天意弄人！公主难产，临死前把女儿托付给护国公夫人。那个女儿，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颤抖，"付夫人得知公主身份后，大惊失色，但立即承诺定会护得娘娘周全。于是，夫人对外宣称自己怀的是双胎。"
"两天后护国公夫人生产，因战乱不断，护国公在前方杀敌，夫人担惊受怕，生产时婴孩窒息而亡。于是公主的女儿自然就成了护国公夫人的女儿。外人一直以为，护国公夫人生产的是龙凤胎，男婴夭折，实际上，女婴乃公主所生。"
"公主临死前，给了半块玉佩、一个象牙腰牌和小半幅地图给护国公夫人，表明自己的身份------"老人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
春兰听完这曲折离奇的故事，不禁唏嘘不已，眼中泛起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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