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
御驾宽敞,内饰却简洁,没有过多的繁复雕饰,只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角落燃着宁神的檀香。
窗外的景致单调,土黄色的房屋低矮,偶尔掠过几棵顽强生长的椰枣树,还有皮肤黝黑、眼神混杂着敬畏与麻木的当地人,远远地跪伏在道路两旁。
与中原江南的秀丽、京师的繁华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粗粝而原始。
陆晨斜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马秀英坐在他对面,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不时瞟向陆晨,又飞快移开,脸颊微微发烫。
她从未离中原如此遥远,也从未与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王如此近距离独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殷素素则显得自在得多。
“夫君,刚才那刘进忠说,黛绮丝她们把奥斯曼打得落花流水,‘真主不存,明尊永生’都喊出来了,这动静可真不小。”
殷素素倒了一杯水,递给陆晨,语气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不过,我看还提到了什么‘信奉六芒星之顽固势力’,那些是什么人?”
陆晨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跳梁小丑罢了。”
殷素素眨了眨眼:“那……黛绮丝她们怎么不顺手清理了?留着过年吗?”
陆晨眸光平静无波,看向窗外飞逝的黄沙。
“清理?太简单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虚空一点,“朕只要念头一动,方圆万里,鸡犬不留。但这有什么意思?”
马秀英闻言,不敢作声。她知道这位陛下说的是事实,而非恫吓。
殷素素凑近了些,好奇道:“夫君的意思是?”
“水至清,则无鱼。”陆晨收回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人呐,不能太安逸。没点压力,没点危机感,骨头软了,心思就散了。”
“一旦好日子过惯了,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就像有些肥头大耳的商人,总喜欢念叨,给伙计工钱太高,不利于年轻人奋斗。”
“这话糙,理不糙。”
“虽然说这话的人,心是黑的。”
殷素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君,你这话要是让那些大商贾听到,怕是要吓得睡不着觉。”
“他们睡不睡得着,与朕何干?”陆晨语气平淡,“朕要的是一个活的帝国,不是一潭死水。”
“得让人有盼头,但也不能老想着一步登天,舒舒服服躺着就把钱挣了。”
陆晨看向马秀英:“秀英,你说,这天下的资源,就像一块大饼,怎么分才算公平?”
马秀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紧张地站起身,又被陆晨摆手示意坐下。
她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答道:“臣妾愚钝……从未考虑过此事,谁干的多就分给谁多点?”
“你这个说法是‘按劳分配’。”陆晨笑了笑,“听起来不错。可怎么算‘劳’?”
“是力气大算劳?”
“还是脑子好算劳?”
“是一个老农耕田算劳,还是一个工匠造炮算劳?”
“谁来定这个标准?”
“定了标准,谁来保证执行?”
“时间久了,定标准、执行标准的人,会不会把标准朝着自己倾斜?”
一连串的问题,让马秀英哑口无言。
殷素素接口道:“夫君的意思是,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
“公平?”陆晨摇了摇头。
“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就是有些人总想着追求绝对的公平。”
“祖上阔过,子孙就得一直阔下去?”
“我弱我有理?”
“都不对!”
“资源就这么多,你多占一点,别人就少一点。”
“想要活得好,想要往上爬,就得争,就得抢!”
“优胜劣汰,是世间的常态!”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那是老天爷干的事,悲天悯人,维持个大致平衡。”陆晨端起茶杯,眼神幽深。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强的越强,弱的越弱,聚敛财富,汇集资源,把所有好处都往自己身上搂。”
他看向殷素素和马秀英,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而朕,就是把这人之道,做到了极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陆晨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声音缥缈,“不是说天地没有感情,而是它看待万物,都是平等的棋子,没有偏爱,只有规则。”
殷素素似懂非懂,但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夫君的意思是,现在留下那些所谓的‘顽固势力’,也是一种……规则?”
“朕打算把他们送到非洲去与狮子为伍。”陆晨言简意赅。
“看看他们能不能创造出新的神话!”
“再就是想看看欧罗巴,没了咱们华夏的技术,还能不能开出所谓的文明之花!”
“文艺复兴,到底怎么个复兴法,朕很是期待啊!”
马秀英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未想过,治国理政,竟然还有如此残酷而宏大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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