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垂着头，往日自信傲然的模样通通消失了，他像是被神明遗落到深海的弃子，全身都在用力抵御这种恐惧，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打颤。
温柒柒心疼极了。
小时候她也是无意之间知道沈妄有幽闭恐惧症的。
那时候还是跟沈辞玩躲猫猫游戏。
年幼的温柒柒为了能赢到一顿沈辞亲手做的晚餐，硬是带着沈妄躲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小空间里。
结果沈辞根本就懒得找。
反倒是沈妄被狭隘的空间逼得一直在掉眼泪，腿打哆嗦到根本不能站起来走路。
最后还是温柒柒一直抱着他安抚他，一遍又一遍鼓励他，才让他停止哭泣，有点力气从那个小空间里爬出来。
从那之后温柒柒一直避免让沈妄进什么狭小空间。
只是如今经历了125次觉醒循环，她接触到的都是愿意为了林薇雪一心赴死不肯和她再交心的沈妄。
让她居然忘了，他不是书中描述的那般，阳光开朗凡事都不怕的金毛小狗。
他也有自己的恐惧。
他也是需要保护的小男孩。
所以刚刚邀请她一起来搬东西，也是因为……
他潜意识里更相信自己么？
“呼……”
温柒柒听到了沈妄克制地一声长呼吸，放弃了无力的挣扎，回到了他的身边。
“沈妄。”
她轻声唤他。
少年闻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许是没有心态控制力气，温柒柒感觉手腕上一痛。
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发出声响。
少年却像是自知一般，迅速松开了手。
绷紧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
他的呼吸很重，头垂得很低，声音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尽可能平稳但还是带了颤意：
“我没事……”
和少时记忆里不同，眼前的少年已经学会自己承受恐惧了。
“你不用……”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担——”
“心”字没能说出口。
沈妄能感觉到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托起了他的下颚。
眸子不可避免地同少女对视。
灯光很暗，那双眼却是灿若星辰。
空气很冷，那双手却带着世界存在的温度。
恐惧感足够窒息，可听到她的声音，沈妄又感觉莫名的安心。
“你可以依靠我，沈妄。”
温柒柒语气很认真。
眸子里的虔诚让人移不开眼。
她是双膝跪在沈妄敞开的两腿之间的。
沈妄眸子里压抑着涌动的不知名情愫，他故作轻松，嘲弄地一笑：“温柒柒，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
“这点……小事……我忍一忍就可以……过去了……”
她看得出来他在撒谎，所以她没松手。
对视片刻，沈妄还是败下阵来。
“沈妄，年龄不是你必须坚强的理由。”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的。”
少女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无形地打破了沈妄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他眸子垂下，声音有些哑然：“……为什么？”
他在期待，也在畏惧。
他想听到答案，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答案。
因为是家人，因为是亲人，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姐弟）……
这些答案对他来说，不像会是救赎，更像是击溃他的最后一颗枪子。
为什么要把自己和温柒柒逼到这个境地？
门关上的那一刻，为什么兴奋高于恐惧？
为什么明明自己真的很怕这种空间，但还是会为了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而忍不住颤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温柒柒不按套路出牌。
声音也没有那么温柔了。
她像是嫌弃他的磨磨唧唧，给了他脑袋一个大逼斗。
沈妄：“？”
温柒柒瞪眼：“还不是因为你是沈妄，我才……”
少女话没说完，身体猛地就被面前的少年拥进怀里。
少年那颗炙热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跳出他的身体。
沈妄那双眼微微地有些泛红，无尽的情绪在眼底汇聚翻涌，无上的欲望让他忍不住将怀中的女孩抱得紧紧贴近了自己。
片刻就好。
他低声念着：
“就这样……一会儿就好……”
只有这样，那些快要把他吞噬的恐惧才能散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没有遗弃他。
只有这样……
那颗不安分了许久的心，才能偷得安宁。
“只有你……”
少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声音比刚刚还要抖一些：
“别遗弃我......”
“我只要你不遗弃我，就好......”
“姐姐。”
温柒柒能感觉到，沈妄没收住力气。
就像是用尽了他现在能支配的所有力气，想要将怀中的少女融进生命中一般。
罕见地，少女这次没有对这声“姐姐”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任由沈妄的鼻尖抵在她的肩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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