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崩塌。护心玉是他用自己的灵骨磨成，当年为了救中了噬心咒的她，他瞒着所有人剜骨取髓。此刻透过她单薄的衣襟，他能感受到那枚碎玉的棱角，像嵌在她心口的冰，每一次跳动都在割伤彼此。
“队长！”结界边缘传来呼喊。见习术士小林举着望远镜，声音里带着哭腔，“霜魇的冰核升到第三层了！还有七分钟就要完全觉醒！”
七分钟。
萧砚白站起身，解下护心镜塞进洛千瓷怀里。镜面内侧还贴着她去年塞的桃花花瓣，此刻被雨水泡得发胀，却依然倔强地红着。“替我保管好。”他轻声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桃溪谷，你种你的药，我......”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远处，霜魇的咆哮震得冰棱如雨坠落。沈惊鸿已经红着眼睛在布置符咒，小林正在帮伤员转移，后勤组的老周在分发最后一批干粮。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等他下令。
“千瓷，”他忽然捧住她的脸，在暴雨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如果我......”
“不准说！”她死死攥住他的袖口，指节泛白，“你答应过我要去看桃花的，你答应过要给我当药人试新药的，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璃月港看海的......”她的话语碎成泪滴，“你不能骗我......”
萧砚白低头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初见时她在破庙的烛火下，认真为幼童施针的模样。那时他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固执又温柔的人，明明自己都快饿死，却还要把最后一块饼掰给流民。
“我没骗你。”他轻声说，同时将她推向沈惊鸿的方向，“等霜魇倒下，我就带你去。”他转身抽出腰间佩剑，寒刃在雨中泛起冷光，“惊鸿，看好她。”
“萧砚白！”洛千瓷的尖叫被狂风撕碎。她看见他的背影在结界前伫立，风衣被冰棱划破，露出腰间那串她亲手编的平安绳。三年前她熬夜编了整宿，用了七十二种草药，说这样就能“百病不侵，长命百岁”。
霜魇的巨角再次撞击结界，整座山峰发出哀鸣般的震颤。萧砚白握紧剑柄，感觉体内的灼心剑咒开始发烫。这是北境守护者的禁术，用灵海为引，以心脏为炉，燃烧生命之力化作利剑。上次使用时，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醒来时头发白了一半。
“队长，还有三分钟！”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砚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雨中的冰粒子打在脸上。远处，洛千瓷被沈惊鸿死死抱住，正在拼命挣扎。他看见她发间的步摇掉在地上，银饰在泥水中闪着微弱的光，像她眼里即将熄灭的星火。
“对不起。”他轻声说，同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剑身上，咒文如活物般爬上刃面，发出暗红色的光。灼心剑的第一重咒印启动，心脏传来被火钳炙烤的剧痛，他却笑了——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记得他最后的模样，是个浑身焦黑的怪物。
“萧砚白！你敢用灼心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洛千瓷不知何时挣脱了沈惊鸿，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发间簪子早已失落，长发披散在肩头，“我不要桃花了，不要看海了，我只要你活着......”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霜魇的巨角终于突破结界，带着千钧之力砸向萧砚白。他侧身躲开，剑锋划过巨兽前肢，溅起冰晶与血沫。灼心剑的第二重咒印启动，他感觉右眼开始溢血，视野蒙上一层血色。
“走！”他怒吼，挥剑劈开另一道冰棱，“带他们走！”
洛千瓷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他坐在窗前擦剑，月光落在他新添的伤痕上，像撒了把碎银。她替他上药时，他忽然说：“千瓷，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走，你要记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那时她用银针戳他伤口，说“乌鸦嘴，再说就给你灌断肠散”。此刻看着他染血的侧脸，她忽然明白，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就准备好了离别。
“惊鸿，带她走！”萧砚白的声音已经沙哑，第三重咒印在体内炸开，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我数到三，你们立刻启动传送阵！一......”
“不！”洛千瓷猛地扑过去，抱住他正在发光的剑刃，“要烧一起烧，要死一起死！你以为我会像三年前那样看着你消失吗？”她的掌心被灼心剑灼伤，青烟冒起，却死死不松手，“萧砚白，你这里空了一块，”她另一只手按住他心脏，“而我这里，刚好有块碎片。”
萧砚白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她掌心的碎玉正在融入他的灵海，带着她独有的药香，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水，漫过他早已干涸的灵脉。灼心剑的灼烧感突然减轻，他看见她眼底倒映的自己，不再是浑身浴血的战神，而是那个在破庙里接过她热粥的少年。
“千瓷，你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却看见她微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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