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间后，身着一袭蓝色锦袍的秦王，步履缓慢地来至前厅。
“秦王殿下。”郑华英微微福礼。
“郑姑娘不必多礼。”秦王的声音依旧是平淡如水，温和中透着一丝疏离。
“殿下，您气色欠佳……理应在榻上静心休养，我去内殿探望您便是，何必出来一趟？”
郑华英缓缓落座，温柔的目光落在秦王身上，满脸忧虑地说道。
昔日秦王病重，难以起身，她便是前往寝殿，甚至还亲自侍奉汤药。
“不方便……”秦王轻声回应，淡定自若道，“我一直宿在棠棠的院中。”
“……”郑华英面色微僵，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乔孺人呢？怎么不见她侍奉殿下？”
“棠棠回乔府摘菜了，她见我近日食欲不佳，非要亲自下厨，还偏要用自己种的菜。”
秦王说起乔棠之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眸光亦温柔了许多。
见此一幕，郑华英略有失神，仿若看见了表哥为穆岁安神魂颠倒之态。
“原来如此……”她回过神来，强作笑颜，“不知今日我可有口福，尝一尝乔孺人的厨艺？”
“抱歉，不方便。”秦王一口拒绝。
“表嫂稍后过来用膳，棠棠之所以亲自下厨，既为妹妹亦为夫君，外人着实不合适。”
如若不然，表嫂恐会不自在，棠棠也仿若沦为一名厨娘。
郑华英的笑容瞬间凝滞：“……”
夫君？区区孺人仅为妾室！有何资格将秦王殿下视作……夫君！
然而，仅一瞬，郑华英的脸上重新挂上浅笑，仿若方才那短暂的不悦之色仅是幻觉。
“秦王殿下……”
“今日清晨，圣旨再次送抵……我们的婚期已定，钦天监言，六月初六恰是良辰吉日。
“今日是五月二十二，算起来，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月了……”
话落，郑华英执起精美的茶盏，轻轻抿一口，继而抬眸直视着秦王。
“本王竟然不知此事……”
秦王心知肚明，必定是母后以不打扰他静养为名，将圣旨暂且拦阻。
“郑华英……”他似有不解，“如今本王真是愈发看不懂你了。”
“你分明倾心于表哥，可为何对嫁入秦王府，竟无半点排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前在画舫之上，郑华英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距今尚不足一月……
“不错……自始至终，我的这颗心都系在表哥身上，从未有过改变。”郑华英坦然承认。
“然而，秦王殿下，莫非此时你能让我得偿所愿？”
“表哥甚至不愿正眼看我，穆岁安又如此难缠，我别无他法，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
言及此处，郑华英缓缓起身，行至秦王面前，直直凝视着他的眼睛。
“秦王殿下，纵是陛下与皇后为您赐下再多妃妾，我亦不为所动……”
“然您万万不该……当众主动求娶乔棠为妻！更不应与她情意相通，视她如稀世珍宝！”
“京城众人皆知，我郑华英多年来始终侍奉秦王殿下，痴心不改……”
“而今您的身体稍有好转，却为一土匪而罔顾规矩，敢问殿下……我之颜面何在啊？”
郑华英声声诘问，言辞犀利，素日温和平静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前两日的万寿节宫宴上，秦王携同乔棠现身，对其温柔相待、宠爱有加。
彼时，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暗暗嘲讽她，毕竟她与秦王青梅竹马，且有婚约在身。
秦王此举，无疑是宠妾灭妻……
“郑姑娘，本王曾主动求娶你，但你亲口拒绝了。”秦王提醒道。
“若父皇让本王娶你，本王自然不会违抗圣旨，然入府后，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与棠棠。”
他之所以不敢违抗圣旨，只是怕父皇因此迁怒棠棠，仅此而已。
“打扰？”郑华英难以置信，一字一句地提醒，“我是秦王妃，是您名正言顺的妻子！”
秦王微微颔首，轻笑道：“你是秦王妃不假，但棠棠是我的妻子。”
“在秦王府，本王说了算！父皇能以圣旨赐婚，难不成还能强迫本王与你夫妻恩爱？”
“郑华英，即便本王是废人，那也是亲王之尊，王府容不得你来做主！”
向来温文尔雅，甚至偶尔会略显羞涩的秦王，此刻面色冷峻，疾言厉色。
圣人有云，天地君亲师，纵然嫡亲舅父在此，亦需向他恭敬行礼。
此乃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一时之间，郑华英似有怔愣，她从未见过秦王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自幼时起，她便知道，即便是自己丢弃之物，也断断容不得他人染指。
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日常玩物，那么男人……自然也是如此。
“郑姑娘……”秦王微微蹙眉，意有所指道，“本王有些乏了，需得静养。”
此言既出，其中的送客之意，已然不言而喻，郑华英向来聪慧睿智，又岂会不明白。
“臣女……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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