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数学笔记还摊在枕边。已经凌晨一点，但他满脑子都是白天姜凡递给他奶茶时指尖的温度。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秋末罕见的雷雨来了。
"糟了！"张涛猛地坐起。他的化学作业本还落在教室，明天就是截止日。犹豫片刻，他抓起外套和伞，悄悄溜出宿舍。
雨比想象中更大。等张涛冲到教学楼时，裤腿和运动鞋已经湿透。整栋楼漆黑一片，只有三楼角落的化学实验室亮着微弱的灯光。
"这么晚还有人在？"张涛蹑手蹑脚地上楼，心跳随着接近实验室而加速。门虚掩着，他小心地推开一条缝——
姜凡的背影在实验台前忙碌，白大褂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正在重复他们白天做过的滴定实验，动作精准得像台机器。旁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与白天课堂上简略的记录截然不同。
张涛看得入神，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烧杯架。"哗啦"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姜凡猛地转身，脸上是张涛从未见过的惊慌："谁？"
"是、是我。"张涛尴尬地推开门，"我来拿落下的作业本..."
姜凡迅速合上笔记本，但张涛已经看到了页眉的日期——从三周前开始，每天都有记录，远超出课程要求的实验次数。
"你在...重复做我们的实验？"张涛走近实验台，"为什么？"
"验证数据。"姜凡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台面，"白天的结果不够精确。"
张涛拿起一本被压在下面的旧笔记本，翻开一看，是三年前的日期。那一页的实验记录被反复涂改过，最后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旁边写着"彻底失败"。
"这是..."
姜凡一把夺过本子："别碰这个。"
雷声再次炸响，实验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在那一明一暗间，张涛看到姜凡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你...害怕打雷？"张涛试探地问。
姜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荒谬。"但下一道闪电亮起时，他的肩膀明显颤抖了。
张涛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在验证数据...你是在重复三年前失败的实验，对不对？"
姜凡的身体僵住了。雨水顺着张涛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可闻。
"高一那年，"姜凡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我参加全国化学竞赛，实验环节出现重大失误。"他指向那个红叉，"溶液浓度计算错误，导致整个反应失败。"
"但这很正常啊，谁没失败过..."
"我父亲不这么认为。"姜凡冷笑一声，"省科学院首席化学家怎么能有个连基础计算都会错的儿子？"
窗外的雨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姜凡继续说着，仿佛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闸门："从那天起，我重复这个实验三百二十七次，直到能闭着眼睛完成。"
张涛胸口发紧："所以你现在..."
"习惯而已。"姜凡重新戴上手套，"你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劈下，紧接着整栋楼陷入黑暗——停电了。黑暗中，张涛听到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和姜凡压抑的喘息。
"姜凡？"他摸索着向前，碰到对方颤抖的手臂，"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张涛打开手机闪光灯，看到姜凡蹲在角落，双手抱头，平日一丝不苟的发型散乱地搭在前额，整个人缩成一团。
"别看..."姜凡的声音支离破碎。
张涛关掉手机灯，在黑暗中蹲下来，轻轻抱住那个颤抖的身体："没事的，只是停电..."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姜凡的声音带着张涛从未听过的脆弱，"我讨厌失控...讨厌黑暗...讨厌..."
"讨厌不完美的自己？"张涛轻声问。
姜凡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张涛不知哪来的勇气，拉起姜凡的手："跟我来。"
"去哪？"
"有光的地方。"
两人冒雨跑到操场。雨已经小了些，云层间偶尔透出月光。张涛从器材室翻出一个足球，在积水的地面上踢了一脚，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你疯了吗？"姜凡站在原地，湿透的白大褂贴在身上。
"偶尔疯狂一下又不会死！"张涛又踢了一脚球，"来啊，学霸，让我看看你除了学习还会什么！"
姜凡犹豫片刻，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精准地截走了球。他的动作优雅而有力，完全不像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你会踢球？"张涛惊讶地问。
"初中是校队。"姜凡带球绕过他，"父亲认为'浪费时间'。"
两人在雨中奔跑、争抢、射门，像两个普通的、无忧无虑的少年。姜凡的头发全湿了，贴在额前，笑容在闪电的光亮中一闪而过——张涛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笑。
精疲力竭后，两人瘫坐在球门边。张涛从防水袋里掏出两盒便利店的热可可——幸好只湿了一点包装。
"给。"他递给姜凡一盒，"比奶茶更适合这种天气。"
姜凡接过，指尖碰到张涛的，两人都没有立刻缩回。"谢谢。"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为什么是我？"张涛突然问，"为什么愿意让我看到...这一面的你？"
姜凡望着远处模糊的教学楼轮廓："因为你不期待我完美。"
回宿舍的路上，雨停了。两人浑身湿透却莫名轻松。分别时，姜凡突然拉住张涛的手腕："今晚的事..."
"我们的秘密。"张涛微笑，"不过...以后实验做不好可以找我，不用半夜偷偷摸摸。"
姜凡的嘴角微微上扬："晚安，张涛。"
"晚安，姜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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