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像腐坏的棉絮缠绕着兰若寺的飞檐。
常威寻着金华城中的妖气来到兰若寺，当他踏过山门时，脚下青砖发出黏腻的挤压声——那不是露水，而是砖缝里渗出的半凝固血浆。
"倒是会挑地方。"常威屈指轻弹腰间诸天鉴，镜面映出寺庙真实形貌：哪有什么古刹，分明是株直径十丈的巨。
枝干上倒挂着数百具风干尸体，随夜风相互碰撞，发出类似木鱼的闷响。
他故意踩碎一块刻着《心经》的石碑。
裂纹蔓延的刹那，整座寺庙的灯笼同时亮起惨绿火光。雾气中浮现出婀娜身影，素白罗裙下却不见双脚移动，而是被树根缠绕着拖行前进。
"公子好狠的心。"女子抬起梨花带雨的脸，脖颈处树根突然暴起，刺向常威咽喉，"弄疼奴家了！"
常威不避不让，任由树根刺入胸膛三寸。
女子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发现树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碳化。常威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熔岩般的金色液体。
"树妖姥姥就这点待客之道？"他捏住那段树根，掌心赤芒一闪。女子尖叫着炸成漫天木屑，落地却变成无数扭动的蛆虫。
雾气深处传来老妪沙哑的笑声："老身当是谁，原来是新来的捉妖人。"整片槐树林突然活了，枝条如巨蟒绞来，"正好补补身子！"
常威并指成剑，凌空写下"伐"字。金字迎风便长，化作三丈长的光刃横扫而过。被斩断的树枝喷出黑血，落地竟变成挣扎的人手。
他弯腰拾起一截，断面处清晰可见指骨年轮——这是将活人生生炼成树傀的邪术。
"装神弄鬼。"常威一脚踏碎山门。
门板碎裂的瞬间，眼前景象骤变：佛堂中央的释迦像裂开，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树心，树皮上凸起千百张痛苦人脸，正中央是张老妪面孔，嘴里还嚼着半截人腿。
"好个火眼金睛。"树妖姥姥吐出腿骨，腐臭唾液滴在地上蚀出青烟，"可惜进了老身的肚子，大罗金仙也..................."
话未说完，常威已鬼魅般出现在树心前。
人皇剑出鞘三寸，剑光如朝阳初升，照出大殿真实景象——那些看似香客的"人影"，全是树根贯穿尸体在操控；供桌上的贡品，分明是未消化完的脏腑。
"人皇九剑·山河断！"
剑锋划过完美弧线，树心应声裂开碗大缺口。
黑血喷涌中，常威看到树心深处嵌着块青铜令牌，刻着"黑山令"三个阴文。更诡异的是，令牌正不断渗出黑色液体，将周围木质染成金属质地。
"你竟能伤我道体？"树妖声音陡然尖利，整座寺庙地动山摇。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钻出树根组成的巨浪，"那就尝尝我积累的三百年的怨气！"
常威突然收剑归鞘。这个动作让树妖攻势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袖中飞出七张符箓，精准贴在七张最痛苦的人脸上。
那些面孔突然平静下来，口中吐出缕缕青烟，在空中凝成"赦"字。
"原来如此。"常威冷笑，"用枉死者的魂力当护盾？"他凌空虚点，在虚空画出金色八卦。阵成瞬间，七道魂魄挣脱树体束缚，化作青光没入地下——竟是直接送入了轮回。
树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主干裂开大口子想逃。常威哪会给它机会，人皇剑彻底出鞘，十二颗星纹亮如北斗！
剑身自行动作，绕着巨槐转了一圈。看似轻描淡写，树干却如遭雷击，从内部迸发金光。
树皮寸寸剥落，露出里面被黑水污染的木质——那根本不是槐树，而是某种半植物半金属的怪物。
"黑山老爷不会放过..."树妖最后的诅咒被剑光绞碎。
主干倒塌时，常威凌空抓住那块青铜令牌。
触手冰凉刺骨，隐约听到万鬼哭嚎。他并指抹过令牌表面，阴文竟变成"典狱司制"四个小字。
"阴司的玩意？"常威若有所思地收起令牌。转身时，发现满地树根正疯狂扭动，试图重组。他正要补刀，忽听佛龛后传来细弱女声：
"仙长...救我..."
拨开垂落的经幡，常威看到口贴着封条的红木棺材。
棺盖缝隙里伸出只苍白的手，腕上金铃随着挣扎叮当作响。更奇特的是，这手周围三尺内，树根竟不敢靠近。
常威剑尖挑开封条。棺盖弹开的瞬间，素白身影如烟飘出，落地化作十七八岁的少女。
不同于先前幻化的女鬼，这姑娘杏眼含愁，裙摆沾着斑驳血字——全是往生咒文。
"聂小倩？"常威挑眉。女子闻言一震，眼中血泪滑落，竟在脸颊留下淡金痕迹——这是魂魄纯净到极致的表现。
"仙长认得奴家？"她刚要行礼，突然惊恐地看向常威身后，"小心！"
倒塌的树桩里窜出条黑影，直扑常威后心。聂小倩不假思索地挡在前面，却被常威一把拉开。
他左手虚握，黑影在半空凝滞——竟是条长满倒刺的树芯，尖端还带着新鲜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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