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吧。”崔燕回起身道：“我们去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院中一片狼藉，碎瓷片散落一地。崔燕回刚踏进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夫人。”崔燕回福了福身，示意素云将食盒放在桌上，“听说您身子不适，燕回特意前来看你。”
王夫人斜倚在榻上，正拍着胸口顺气，她冷笑一声：“二小姐竟还记得我。”
崔燕回亲自盛了一碗汤羹递过去：“夫人说笑了。”
王夫人并不买账，抬手将那碗刚汤扫落，热汤泼了崔燕回一手。
崔燕回的手背被烫得通红，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缓缓收回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
“夫人气性还真大。”崔燕回声音轻柔，缓缓开口道：“只可惜那新夫人如今得宠得很，夫人与她斗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你了。”
“那也不用你来假惺惺的。”王夫人怒吼：“你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崔燕回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示意素云将食盒收起来：“我本是真心实意来探望，没想到王夫人如此不领情，想必来的这些吃屎夫人也是不屑一顾的，那我便带走了，希望夫人日后也能日日吃上这样好吗的膳食。”
王夫人紧紧捏着拳头，眼神中满是恨意。
崔燕回刚踏出院子，就听见王夫人咒骂的声音。
“小姐，你的手没事吧？”素云关切问道。
崔燕回抬手看了眼，摇头道：“没事，回去吧。”
崔燕回今日并不是为了挑衅，可王夫人态度实在恶劣，她也只能作罢了。
刘昭华克扣王夫人份例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崔名贤耳中，但他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还夸赞刘昭华会持家。
翌日早晨崔燕回起床洗漱，她望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道：“素云，你说父亲为何对王夫人这般绝情？”
素云正要回答，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梧匆匆跑来，脸色煞白：“小姐，不好了！王夫人悬梁自尽了！”
崔燕回猛地站起身，水盆咣当一声翻倒在地：“什么？我走昨日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就在今天早上。青梧擦道，“下人们发现时，已经……”
崔燕回叹了口气，被素云扶着坐下：“哎，这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吧，风光了半辈子，忽然迎来这样的落差，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崔燕回换上一身素白孝服，带着素云来到灵堂。刚踏入院子，就听见刘昭华尖细的嗓音：“老爷说了，这丧事从简，你们怎么还摆这么多白烛？”
几个下人战战兢兢地撤走祭品。崔燕回缓步上前：“小娘好大的威风。”
刘昭华转身，一身桃红衣裙格外刺眼：“哟，大小姐来了。”她故意抚了抚鬓边的金钗，“王夫人走得突然，老爷让我来操办后事。”
崔燕回没理会她，径直走到灵前上香：“素云，去取些新鲜供果来。”
刘昭华翻了个白眼，暗暗骂了崔燕回几句，扭着腰肢去寻崔名贤了。
毕竟是自己母亲去世，崔燕宁也被允许回崔家祭奠。
崔燕宁跌跌撞撞冲进灵堂，一身素缟更显得她面色惨白。她扑倒在王夫人灵前，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您怎么舍得丢下宁儿！”
崔燕回默默退到角落，想给她们母女俩留些空间说说话。
可没想到崔燕宁却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崔燕回：“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死我母亲的！”
崔燕回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后退半步。灵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崔燕回刚想解释，却被崔燕宁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
崔燕宁抓起供桌上的烛台朝她砸去，“肯定是你，你一直就恨我跟我母亲，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
崔燕回侧身躲开烛台，这一幕恰好被刚进来的崔名贤看见。
他皱眉呵斥道：“胡闹！你母亲是自尽，与燕回何干？”
崔燕宁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站起身，眼中的泪水化作滔天恨意：“父亲，您就这么狠心吗？”
“母亲跟了您二十年！”崔燕宁声音颤抖，“如今尸骨未寒，您就任由这个贱人穿红戴绿来灵前耀武扬威？”她猛地指向站在崔名贤身后的刘昭华，指甲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
崔名贤脸色铁青：“放肆！谁教你的规矩！她是你小娘！”
“规矩？”崔燕宁突然大笑，笑声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父亲教过我什么规矩？是教我怎么看着生母被人逼死？还是教我怎么对新夫人摇尾乞怜？”
崔名贤扬手就要打，崔燕宁却昂着头迎上去：“打啊！你不如也打死我算了，免得母亲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
崔名贤扬起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吩咐下人道：“来人，世子妃悲伤过度，先将她送回去！”
崔燕宁被两个婆子扶着，强行送了回去，可崔燕宁的哭喊声却飘了过来。
崔名贤捏紧了拳头，最后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开了灵堂，崔名贤都走了，刘昭华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崔燕回望着王夫人的灵位，心中五味杂陈。
“小姐，咱们也回去吧。”素云轻声提醒，“这地方阴气重。”
崔燕回把地上的烛台捡起来，吩咐下人将灵堂重新收拾好后，也离开了。
王夫人的葬礼办得极为潦草。天刚蒙蒙亮，几个粗使婆子就抬着薄棺出了崔府侧门，连最基本的丧乐都没有请。崔燕回站在廊下，看着那口黑漆棺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心头涌起一阵悲凉。
崔名贤与王夫人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如今死了竟然如此悲凉，可见不管是什么时候，男人都是冷心冷情的东西。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送最后一程吗？”素云嘴巴翘得老高，一百个不愿意。
“去吧，王夫人虽然对我刻薄，但终究是长辈。”崔燕回整理着素白衣袖：“更何况父亲不让嫡姐去，我再不去外人看来倒是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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