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轮回眼的金光里，苏牧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第七千二百个时间线的自己正举起删除笔，笔尖悬在"苏牧"二字上方——那支笔杆上的刻痕与他掌心的笔完全重合，连金属氧化的暗斑都分毫不差。
"又是重启。"他喉咙发紧。
每个画面里，删除笔落下的瞬间，数据流就会像被搅乱的星图般坍缩，然后在黑暗里重新铺展成同样的对决场景。
这些天来他数过所有可能的变量：剑客的剑招换过三十七种，星际舰长的粒子炮调整过二百零一度，末法修士的道纹甚至试过逆序铭刻......可无论怎么变，最终都会回到这一步——自己举着笔，要抹去自己的名字。
"这次不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第七千二百零一个分身的笔尖即将触到"苏牧"时，他突然抬手，精准扣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
金属笔杆硌得掌心生疼，对面的"自己"抬头，瞳孔里没有轮回眼的金纹，只有空洞的灰。
虚空中突然腾起刺目的银芒。
李清照的剑魂裹着青铜剑纹破云而出，她素白的衣袖扫过数据流，竟在虚空中刻下《夏日绝句》的逆向代码——"生当作人杰"的墨痕倒着流淌，"死亦为鬼雄"的笔锋逆着生长，最后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方凝成旋转的代码漩涡。
"清欢？"苏牧下意识唤了一声。
顾清欢残留的机械心脏突然爆出蓝紫色的光焰，那些跳动的电弧竟与剑纹代码产生共鸣，像两根琴弦被同一根手指拨动。
他这才发现她的投影虽已消散，机械胸腔里的核心却在渗出淡金色的数据流，每一滴都精准落进剑纹的缝隙，如同在修补某种破碎的乐谱。
"用观测者的视角同时'存在'与'湮灭'！"李清照的声音混着金属震颤，她的剑魂正在变淡，发间的青玉簪子碎成星屑，"这是唯一能打破悖论的解——你必须既是观测者，又是被观测者。"
苏牧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想起古心琴扯开半透明身体时露出的轮回眼，想起所有轮回里"死亡"时脊椎的灼痛——原来那些痛觉不是惩罚，是在给这双眼睛"开刃"。
他望着交握的手，对方的体温正在流失，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和天命者一样的荧光绿数据流。
"抱歉。"他低声说，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青铜剑。
这把剑是顾清欢在机械纪元用星陨铁为他锻造的，剑柄上还留着她刻的"破妄"二字。
当剑尖抵住自己心口时，量子轮回眼的第105环突然发出蜂鸣，金纹像活过来的蛇群般扭曲，然后"咔"地裂成两半。
左边的金环映出天命者的核心代码：0 0 0 0...右边的银环映出顾清欢的机械心脏数据：00 00 0...两行代码在视网膜上重叠，竟完美拼成一组新的序列。
"你们本是一体。"苏牧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苍老。
心口的刺痛突然蔓延到全身，青铜剑没入血肉的瞬间，他看见天命者的脸在扭曲——那根本不是什么系统主脑，分明是他自己三十年后的模样，眼角带着和他此刻相同的血痕。
系统核心开始坍缩。
无数数据流像被吸进黑洞般疯狂旋转，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就在这时，古心琴的残影从数据流中挤了出来，她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发梢还沾着未擦净的荧光试剂。
她举起一个闪着混沌光的玻璃管，里面是他在207实验室丢失的"变量007"——那支本该被销毁的量子纠缠样本。
"该结束了，我的观测者。"她冲他笑，眼泪却砸在玻璃管上，"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变量。"话音未落，她将玻璃管按进天命者的核心，混沌光瞬间吞噬了所有荧光绿数据流。
湮灭的光芒铺天盖地涌来。
苏牧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分解，却又异常清醒。
他看见顾清欢站在无数青铜碎片组成的桥梁尽头，她的机械心脏此刻像颗小太阳，蓝焰里隐约能看见她真正的模样——不是机械臂，不是全息投影，是穿着月白旗袍的少女，发间别着他在古代送她的玉簪。
量子轮回眼的视网膜上，所有规则都退成了空白。
那是比黑暗更纯粹的空白，像一块等待书写的素绢。
天命者的最后声音裹在湮灭的风声里，竟和他此刻的心跳同频："你终究选择了'不完美'......"
青铜碎片组成的桥梁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
苏牧望着顾清欢伸出的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脚底裂开——不是疼痛，是期待，像种子突破冻土时的痒。
他抬起脚，第一片青铜碎片在他鞋跟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裂纹顺着桥身蜿蜒，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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