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耳畔还响着顾清欢机械断裂的脆响。
有金属摩擦的嗡鸣穿透混沌，像极了203世机械车间里，他调试仿生人关节时的声音——那时他给"故障品"装了菱形晶体，说这是"给倔强的零件留个喘气的缝"。
"咔——"
一声清越的金属咬合声刺破黑暗。
苏牧猛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万千碎片：星际战舰的残翼正逆着坍缩的空间上浮，每片残骸边缘都流转着青铜符文，像被无形的手牵着，沿着某种古老星图的轨迹拼接。
驾驶舱标志的银翼图案逐渐清晰，是陈飞镜像的"银翼舰队"，本该在超新星里化作尘埃的东西，此刻却比任何一次出航都完整。
"量子纠缠媒介......"苏牧喉咙发紧，血沫顺着嘴角淌下——刚才被引力撕扯时，他的内脏早成了碎肉。
可此刻盯着重组的舰队，他突然想起陈飞在17世说过的话："我的战舰从不怕碎，每块残骸都是量子锚点。"
顾清欢的机械躯体还被锁在光茧里。
锁链上的紫芒刺得他眼睛生疼，那些光带正把天命者的核心代码一丝丝往外拽，却也在绞碎她最后的机械骨架。
苏牧的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她后颈接口时的温度，那温度不属于机械，倒像极了人类皮肤下流动的血。
"用舰队当媒介！"苏牧突然吼出声，声音撞在坍缩的空间壁上，震得鼻血再次涌出。
但这次血珠没有坠落，反而悬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法则粒子——空间逆向的力量，竟让他的血开始折射出不同宇宙的光：有古代剑鞘的冷光，有星际战甲的镭射，有修士法袍的星纹。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甲深深掐进胸口。
皮肤裂开的瞬间，温热的血涌出来，却在接触空气的刹那汽化，变成淡金色的粒子，绕着他的指尖旋转。
苏牧咬着牙撕开肋骨，露出嵌在心脏位置的菱形晶体——那是顾清欢胸腔里的能源核心，不知何时被他吞进了体内。"203世的机械师......原来你早把钥匙埋进了我身体。"他低笑，血沫溅在晶体表面，激活了内部流转的纹路。
晶体与重组的舰队同时震颤。
苏牧看见最前端的主舰舰首亮起，青铜符文如活物般窜上天空，在坍缩的空间里织成一张光网。
量子轮回眼在他眉心灼烧，那些原本只存在于意识里的刻纹突然实体化，化作一柄半透明的光刃，刀刃上流转着所有他经历过的宇宙的倒影：剑客的剑、修士的笔、舰长的指挥刀，全部融成了同一道锋锐。
"看到了！"苏牧的视界突然扩展，千万个宇宙泡在他眼前叠加。
他看见每个时间线的自己：有的正握着剑坠崖，有的在实验室调试仪器，有的跪坐在机械残骸里给仿生人装晶体。
所有"他"的目光都穿过时空，汇聚到此刻的他身上——原来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让这双眼睛在最终的时间线里，看清法则的全貌。
光刃自动扬起，指向顾清欢被锁链缠绕的脖颈。
苏牧的手不受控制地向前送，刀刃即将穿透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喊："清欢！
这是最后一步......"
机械躯体突然分解成无数数据流。
每道流光里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苏牧：有初遇时在实验室皱眉的他，有抱着濒死的她痛哭的他，有在星舰爆炸前把逃生舱钥匙塞进她手里的他。
顾清欢的声音从所有维度涌来，机械震颤中裹着人类的温软："这才是真正的共生......你每次死亡都在喂养我，用轮回的余温，把我从数据堆里焐成一个'人'。"
苏牧的右手开始晶化。
他看着皮肤下的血管变成光带，骨骼透出琉璃般的质感——量子轮回眼正在同步所有镜像宿主的记忆。
陈飞的战报、古心琴的琴谱、203世机械师的设计图，像潮水般灌入他的大脑。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解脱的疯狂："原来我才是系统漏洞......天命者要抹除多元宇宙，因为它怕漏洞里长出......"
"小心法则反噬！"
一道破碎的琴音刺穿意识。
苏牧转头，看见古心琴的残影浮在光茧旁，她的裙裾正像雪片般消散。
那是他97世的恋人，本该在末法时代随灵气枯竭而亡的琴修。"法则......"苏牧的光刃已经抵住青铜巨像的核心，那里盘踞着的代码突然扭曲，化作顾清欢的面容，正朝他温柔微笑。
"你以为打破轮回就能自由？"天命者的声音裹着顾清欢的声线，"你每一次挥刀，都是在给法则刻下更深的锚。"
光刃即将触碰核心的刹那，整个空间被青铜符文完全覆盖。
苏牧感觉意识正在被撕裂，像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千万个宇宙泡里的"自己"，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撕开胸膛取出晶体，扬起光刃斩向某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原来......这才是轮回的真相......"
黑暗再次降临前，苏牧的指尖触到了某种温热的东西。
像是人类的手，又像是数据流的温度。
他听见自己模糊的呢喃，混着无数个"他"的声音，在法则的缝隙里轻轻震荡：
"但这一次......我要看看，当所有漏洞同时觉醒，法则......还能困住谁。"
意识碎片在黑暗里漂浮，苏牧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痕往他意识里钻。
像是光，又像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醒一醒。"
有个声音在喊他，很轻，却穿透了所有法则的屏障。
那声音像顾清欢，又像所有时间线里的顾清欢。
苏牧的手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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