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陌长安带着一身海盐气息走来，玄色衣袍下摆还滴着水。"我和沧澜盘点过了。"他声音沙哑，眼下挂着青黑，"沉船加上'人牲为引，青铜祭祀'，现在唯剩我们这主船蓬莱号和玄武宝船，物资和船工也十不存一。"
慕洛筠转身时，看见他指节发白地攥着那份伤亡清单。远处海面上，真正的蓬莱仙山正在朝阳中渐渐虚化，琉璃般的亭台楼阁化作漫天光点，如同逆飞的流星雨。
"好在玄武号上的五百童男童女和百名工匠都幸存下来。"陌长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是徐福真身已沉睡，这个烂摊子可怎么办？"
云梦泽的声音从桅杆上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坐在了了望台上，玛雅历轮左眼在晨光中泛着青铜光泽："这就是你们本次穿越的终极任务：蓬莱兴百工。"
"可是，蓬莱已虚化了！"慕洛筠仰头喊道，海风把她鬓角的碎发吹得纷飞。
云梦泽轻盈地跃下，鹿皮靴落在甲板上几无声响："那就再建一个蓬莱，安置这些幸存者。"他突然转向慕洛筠，微笑着伸出手："去玄武宝船，把你放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东东？我寄己肿么都不知道？"慕洛筠下意识用回了儿时方言，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个表情让云梦泽唇角勾起，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慕洛筠的发顶："小太阳，你太健忘了。"
接着，云梦泽轻吟道："岁秋千载，行止应无碍。食玄露，托青岱。风荷巢瑞质，云水倾华盖......"
"啊！是山乌龟呀！"慕洛筠突然跳起来，发间银铃叮当作响，"那晚和大家聊了河伯钓鳌的故事后，我心有所感就去玄武船上教孩子们种的那些！"
南流景抱着赤璋刀佩走过来，好奇道："他念的不会又是慕洛筠的词作吧？"
"《千秋岁》，来自她的《草木词话》。"陌长安点头证实，"那里她为近百种草木填词作赋，她总说文字就如帝流浆，能蕴养草木之灵。还说草木能记得所有吟诵过它们的诗句。"
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夜玄武宝船上，怕黑的童男童女们挤在船舱里，慕洛筠教他们把茶叶粘在宣纸上，做成花草小灯笼挂在舷窗边。有个扎双髻的小姑娘怯生生问她："仙子姐姐，海上会有吃人的大鱼吗？"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对了，她给每个孩子发了种子和根茎，说等它们发芽时就到新家了……
"那些不是普通植物。"云梦泽的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青光，显现出玄武宝船船舱的画面——陶盆里嫩绿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叶片上浮现出金色的词句，"你把自己的'词心'种进去了。"
画面中，一个孩童不小心划破手指，血珠滴在叶片上。那株植物突然绽放出虹光，叶片上的《千秋岁》文字浮到空中，将伤口包裹愈合。慕洛筠倒吸一口气——她竟早在无意识间，就将青铜鼎炉里刚刚领悟的"金缕铸器法"用在了植物上！
"左辅右弼，紫微破局。显隐互补，三合见君。"云梦泽念出咒语，青光中的画面扩展到整个船队，"你们能构建一个海棠别院，也就能重建一个理想的蓬莱！"
陌长安突然大步走向船头，黑曜珠串在腕间叮咚作响："我明白了！玄武宝船本身就是现成的'四象模具'！"他指向远处那艘龟形巨舰，"它的龙骨是按照《鲁班书》里的'玄武负天图'打造的，只要配合..."
"配合芷语的星盘定位和你的营造法式。"文帧秋不知何时出现在甲板上，青圭映着朝阳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她身后，童芷语正用苍璧星盘测量日影角度，星盘投射出的光点在甲板上形成二十八宿图谱。
慕洛筠感觉冰玉手环突然发烫，内侧那行小字绽放出金光。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不需要实体蓬莱——我们要建的是流动的文明熔炉！就像青铜鼎炉那样，把非遗技艺化作可以随身携带的火种！"
海天交界处，最后一角蓬莱仙山也化作了光点。那些光点却没有消散，而是如萤火虫般向船队飘来。最亮的一簇落在慕洛筠掌心，凝成一个小小的青铜海棠花簪。
"这是..."她刚触碰到花簪，眼前就浮现出无数画面：敦煌的飞天在船舷起舞，泉州的提线木偶在帆索间表演，苏州的绣娘正在织就星空般的船帆...每一种技艺都在船队中找到传承者。
云梦泽将玛雅历轮抛向空中，历轮展开成巨大的金色罗盘："各船听令——蓬莱号转为'朱雀阁'传习礼乐，玄武宝船作为'百工院'，青龙、白虎两艘新船用藤蔓明日即可催生！"
慕洛筠看着手心的海棠花簪，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陌长安："那些孩子里，有没有特别爱背诗的？"
陌长安挑眉："有个叫阿蕤的小姑娘，能背出你大部分《草木词话》。"
"找到她了。"慕洛筠笑得眉眼弯弯，"我们的小'词心'传承人。"
海浪声中，新生的蓬莱正在成形——不是固定的仙山，而是载着文明火种，永远航行的船队。慕洛筠腕间的冰玉手环上，金纹再次浮现，这次组成的是新航海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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