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的水汽裹着煤烟味,像一匹湿漉漉的灰绸,漫进环球剧院的木质看台时,汤米正踮着脚往舞台上望。橡木座椅被三百年的光阴磨得发亮,椅背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十七世纪观众用刀刻下的涂鸦,也有狄更斯时代演员烫金的签名。他怀里的防水袋鼓鼓囊囊,莎士比亚手稿的边角在粗布下微微凸起,像揣着颗仍在跳动的古老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与舞台地板的木纹共振。
“据说当年莎翁就是在这个舞台上,第一次朗读《暴风雨》。”艾琳用指尖拂过舞台边缘的木质栏杆,上面的刻痕里还嵌着几百年前的烛泪,凝固成琥珀色的小丘。她忽然指着栏杆中段一道深沟:“你看这道裂缝,传说是被普洛斯彼罗的魔杖敲出来的。当时第一幕演到兴头上,老莎士比亚亲自上台客串,杖尖太用力,就留下了这道印记。”
卡佛站在剧院中央的空地,仰头望着穹顶的天窗。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红的像陈年葡萄酒,蓝的似加勒比海的浪,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那些或许是伊丽莎白时代的烛灰,正随着穿堂风跳一支缓慢的圆舞曲。“博物馆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声音在穹顶下荡出轻响,“布莱克家族在伦敦的势力盘根错节,从码头的脚夫到议会的书记员,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剧院经理是个矮胖的老头,留着山羊胡,胡梢上还沾着面包屑,手里攥着串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迷你的环球剧院模型。他接过手稿时,指腹在《暴风雨》的扉页上轻轻摩挲,山羊胡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活像只被风吹动的蒲公英:“三百年了……学界一直传说有未刊稿,有人说在西班牙的沉船里,有人说被拿破仑的士兵烧了,没想到真的藏在那座加勒比海的小岛上。”他突然压低声音,往我们身后瞥了一眼,“今晚有慈善演出,女王的堂弟会来。他是莎翁迷,或许可以请他帮忙保管手稿——总比放在剧院的保险柜里安全。”
汤米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袖,少年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看!舞台侧面的幕布!”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枣红色的天鹅绒幕布有一处极不自然的隆起,像藏着只受惊的小兽。片刻后,一个黑影闪电般闪过,幕布的褶皱里露出半截黑色风衣,衣角绣着的银线在昏暗里亮了一下——是布莱克家族的纹章,一只衔着羽毛笔的乌鸦。
“是那个女人!”汤米的声音发颤,却把怀里的防水袋搂得更紧了。
我们追过去时,幕布后只剩下根掉落的羽毛笔。笔杆是深棕色的胡桃木,上面刻着布莱克家族的纹章,笔尖还沾着新鲜的墨水,在地板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像一滴凝固的血。艾琳捡起羽毛笔,放在鼻尖轻嗅:“有松节油的味道,是用来调制墨水的——她刚在这里写过什么。”
舞台的侧台散落着几张泛黄的剧本,是今晚要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其中一张的空白处,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几行字,墨水还没干透:“手稿里藏着环球剧院的藏宝图,找到‘暴风雨的眼’,就能看到布莱克家族的黄金。”字迹下面,画着个与独眼木雕几乎一模一样的独眼图案,玻璃珠的位置用朱砂点了个红点。
“又是黄金。”卡佛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给这段荒诞的剧情伴奏,“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手稿,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布莱克家族三代人都在找这个,听说老太爷临死前还攥着张撕碎的藏宝图。”
当晚的慈善演出座无虚席。贵族们穿着华美的礼服,女士们手持的折扇上画着《暴风雨》的插画——普洛斯彼罗站在礁石上,魔杖指向翻涌的海浪;先生们的怀表链在烛光下闪着金光,随着他们的笑声轻轻晃动。汤米穿着借来的侍童制服,领口的浆洗得发硬,咯得他脖子发痒。他端着托盘在观众席穿梭,银托盘里的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眼睛却像鹰隼般紧盯着贵宾席的角落。
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就坐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抹猩红的唇。她手里把玩着一枚蛇形戒指,戒指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着冷光,与雷肯别家族死士的纹身如出一辙。每当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她的目光就会像两道冰锥,刺向后台存放手稿的展柜。
演出进行到第三幕,当罗密欧对着朱丽叶的墓碑独白时,剧院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像巨大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整个剧场。女士们的尖叫像受惊的鸟群,从各个角落扑腾起来,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尖锐得像冰棱断裂。当应急灯“啪”地亮起时,橙黄色的光晕里,我们看见存放手稿的展柜玻璃已经碎裂,里面空空如也,天鹅绒衬垫上只留下个独眼木雕的印记,边缘还沾着点木屑。
“是她干的!”汤米扔掉托盘,香槟杯摔在地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他朝着贵宾席跑去,却被两个穿燕尾服的男人拦住。他们的领针上刻着蛇形纹章,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正是布莱克家族豢养的保镖——和当年在伦敦塔遇到的“黑蛇”死士是同一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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