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二十三年春，长安城朱雀大街两侧的桃花开得正艳。波斯商人伊赫桑骑着骆驼穿过西市坊门时，驼铃惊起一树雀儿，金红翎毛簌簌落在他的羊脂玉鞍鞯上。他掀开缀满星辰纹的波斯毡帽，正看见礼部官员李素从朱雀门方向疾步而来，青衫下摆沾着几片海棠花瓣。
"李大人可是要去鸿胪寺？"伊赫桑用生硬的汉语问道，商队翻译官阿史那正在清点他带来的夜光璧。这位粟特后裔的耳朵尖微微颤动，捕捉到街角胡姬酒肆飘来的都昙鼓声。
李素驻足望向皇城方向，晨雾中隐约可见含元殿的鸱吻。他腰间悬挂的鱼符在春风里轻响，那是掌管四方宾贡的凭证。"伊赫桑商队可带来了大食的龙脑香？"他指尖抚过腰间锦囊，那里装着三枚龟兹国进贡的青玉骰子，每枚骰面都刻着不同的西域文字。
"比龙脑香更珍贵的东西。"伊赫桑神秘地眨眨眼，解下腰间皮囊。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奇异的檀香在空气中散开，李素的鼻翼不自觉地翕动——这是天竺国特有的旃檀香，通常只用于供奉佛陀。
两人说话间，东市的铜钟忽然敲响。这是各国使团入城的信号，西市百货行的掌柜们纷纷支起彩楼，波斯地毯与扶桑屏风在风中交相辉映。李素望见新罗使臣金敏智骑着白鹿走过，鹿角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越声响，与新罗贡品中的玄鹤琴音相应和。
"听闻今日有扶桑使团入京。"李素问道，目光掠过伊赫桑商队中那辆蒙着鲛绡的八轮马车。车轮上雕刻的唐草纹隐约可见暗红血迹，让他想起半月前陇西道截获的那封密信。
伊赫桑的羊脂玉鞍鞯突然发出嗡鸣，他慌忙按住鞍角："大人恕罪，商队中有粟特乐师在调试琵琶，这檀香...是给贵妃娘娘的贺礼。"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鲛绡，上面用金粉画着二十八宿图，其中奎宿位置用朱砂圈点。
李素正要细看，忽见一队金吾卫疾驰而过。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向他行礼："李大人，鸿胪寺卿有请，说是扶桑使团献上了能预言国运的玉璧。"
此时，东市的胡商们已经开始布置珍宝。大宛国的汗血宝马在长竿上踢踏，康国的狮子在绣球间翻滚，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吐蕃使团带来的九眼石，据说能在暗夜中照亮整个宫殿。李素不经意间瞥见，那九眼石内部似有液体流动，宛如活物。
"李大人请看。"伊赫桑突然掀开马车上的鲛绡，露出一架青铜天平。天平两端各放着一个玉匣，左匣形如玄鸟，右匣状若苍龙。"这是粟特王庭传世之宝'日月同辉'，能测出天下珍宝的真伪。"
李素正欲询问，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黑甲骑兵冲入西市，为首者手持鎏金鱼符，高声宣告："突厥左贤王献上九鼎！"
此言一出，满街寂静。九鼎自夏商周三代以来便是华夏王权的象征，自汉末失传，世人以为早已湮灭。李素心跳加速，目光锁定在那队骑兵护送的青铜器物上。然而当九鼎被推到市中央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鼎身铭文竟在阳光下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素面。
"这是赝品！"伊赫桑惊呼，手中天平突然自行摆动，左匣剧烈震颤。李素注意到，粟特商队马车上的九眼石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滴落在地上竟化作血珠。
就在此时，一阵清越的钟声响彻长安城。来自波斯的占星师阿史那站在高台上，手中星盘折射出七彩光芒："星象有变，九鼎归位之日，便是四海同心之时。"
李素心中一动，想起近日收到的密报——吐蕃赞普派密使潜入长安，意图盗取九鼎。而突厥左贤王献上的九鼎有异，必定与真正的九鼎下落有关。
"伊赫桑商队可愿随我入鸿胪寺一叙？"李素拱手道，目光却落在那架青铜天平上。天平右匣微微开启，露出半截金丝缠绕的竹简，隐约可见"璇玑"二字。
伊赫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笑道："大人请看，我的商队带来了大秦的玻璃器皿，能映照千里之外的景象。"说着，他取出一面水晶镜，对准市中心的钟楼。镜中倒影却显示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含元殿顶，九条金龙盘旋，其中一条口中衔着一枚玉璧，正微微发光。
李素惊讶不已："此乃何物？"
"回大人，这是大秦幻术，能示人未来之景。"伊赫桑解释道，"这镜中所示，或为天意。"
此时，金敏智骑着白鹿而来，鹿背上驮着一只精致的木箱。他恭敬地行礼："新罗国进献玄鹤琴，愿为陛下祝寿。"说罢，他轻抚琴弦，琴音如鹤唳般清越，竟然引得天空中盘旋的仙鹤纷纷落下。
李素注意到，琴身内部藏有机关，似乎可以拆卸重组。他不禁想到，若九鼎真如传说中那样具有通天之力，那么各国使团带来的奇珍异宝是否都与九鼎有着某种联系？
突厥使团献上的九鼎被安置在鸿胪寺偏殿，李素亲自前去查验。当他靠近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鼎身纹路似乎在移动重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鼎耳处竟浮现出细小的粟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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