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两条土路像分叉的血管一样蜿蜒进群山之中。他摘下草帽扇了扇风,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我们可以在茶摊歇歇脚,"他建议道,指了指那片阴凉,"等太阳小些再走。这种天气走山路容易中暑。"
他们在茶摊的长凳上坐下,木头表面被磨得光滑,还带着太阳的余温。老人颤巍巍地端来两碗凉茶,茶水上飘着几片粗制的茶叶,碗边有个小缺口。余小麦一口气喝了半碗,那茶水喝起来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咽下去后舌尖还留着淡淡的清香。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白衬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小伙子是城里来的医生?"老人打量着陆远山的白衬衫和医药箱,眼睛浑浊但透着精明。
陆远山点点头,礼貌地接过茶壶给老人也倒了碗茶:"我们是来余家村义诊的。您知道村里现在有多少户人家吗?"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余家的丫头?"他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余小麦,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是余老三家的闺女吧?长得真像你娘年轻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特别是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余小麦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击,那是个粗糙的土碗,边缘不平整:"您认识我父母?"
"余家村谁不认识余老三啊。"老人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烟盒,"你爹那脾气..."他突然住了口,看了眼陆远山,像是顾忌有外人在场,"不过这两年好多了,自从你娘..."
"我娘怎么了?"余小麦猛地放下茶碗,茶水溅在桌面上,形成几个深色的圆点。
老人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卷着烟卷:"你娘病了,去年冬天开始的,一直咳血..."他看见余小麦瞬间惨白的脸色,连忙补充,"不过最近听说好些了,吃了后山采的什么草药..."
余小麦腾地站起来,草帽从膝头滑落,在地上滚了半圈。"我们得走了。"她对陆远山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陆远山迅速付了茶钱——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拎起医药箱跟上已经冲出茶摊的余小麦。她在岔路口毫不犹豫地转向左边,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草帽都忘了捡。
"小麦!"陆远山追上她,山路上的碎石在他脚下嘎吱作响,"别急,山路危险。"
余小麦没有减速,但她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陆远山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皮肤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停下来,"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医生特有的威严,"你这样会中暑的。"
余小麦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时满脸泪痕。那些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她咳血..."她哽咽着说,声音破碎得像打碎的玻璃,"我妈从来不生病,以前我发烧她背着我走十里山路去镇上医院,自己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她记得母亲背上的温度,记得那双粗糙但温柔的手,记得深夜里熬药的陶罐咕嘟声。母亲是她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陆远山从医药箱里掏出手帕递给她——那是块纯白的棉布手帕,叠得方方正正,角落还绣着一个小小的"陆"字。"我们有药,现在医疗条件也好多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慢慢走,保存体力,你妈妈还需要你给她看病呢。"
余小麦深吸几口气,山间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面有淡淡的酒精味,还有陆远山身上那股特有的药香——像是桉树叶混合着某种草本植物的气息。
"走吧。"她说,这次放慢了脚步,但手指仍紧紧攥着手帕,指节发白。
山路越来越窄,两旁的灌木丛不时刮擦着他们的裤腿,留下细小的划痕。陆远山走在前面,用一根捡来的木棍拨开挡路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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