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伟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余家除夕夜的死寂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和彻骨冰寒。余老栓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枯瘦的身体因悲愤而剧烈颤抖。建国更是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赤红着眼，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冲出去：“狗日的！我跟他们拼了！”
“站住！”余小麦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斩断了弟弟狂暴的冲动。她抱着那件深驼色的羊绒大衣，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到屋子中央。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她惨白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深陷的眼睛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里面燃烧的却不是怒火，而是某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决绝。
“姐！他们挖了妈的坟！挖了姐夫的坟啊！”建国嘶吼着，铁锹的木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我知道。”余小麦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她目光扫过父亲惊怒悲痛的脸，扫过弟弟狂暴的脸，最后落在李宏伟那张充满恐惧和等待的脸上。“宏伟，你确定人刚走？”
“刚…刚走！凿开的土还是新的！”李宏伟用力点头，声音发颤。
“好。”余小麦只吐出一个字，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疾步走向里屋，将那件羊绒大衣小心地放在炕上。心口那枚真正的“深渊”U盘隔着衣物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她迅速从大衣内袋深处摸出陆远山留给儿子的那枚新U盘——贴着手写标签“给阳阳的照片和录像”。指尖冰凉，却异常稳定。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线微弱的希望和支撑。然后，她猛地拉开房门，对着堂屋里被悲怒和恐慌笼罩的众人，声音清晰而冷硬：
“建国，拿手电筒！爸，你在家守着春桃和孩子！宏伟，你跟我走！”她的指令简洁、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和质疑。
“姐！你要去…”建国惊疑。
“去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余小麦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拿手电！快！”
建国被她眼中的寒光慑住，下意识地丢下铁锹，抓起门边两把强光手电筒。李宏伟也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小麦…小心…”余老栓挣扎着想站起来，声音嘶哑破碎。
余小麦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爸，守好家。”随即，她拉开门，裹挟着除夕夜刺骨的寒风，一头扎进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建国和李宏伟紧随其后，三道手电光柱如同利剑，瞬间刺破夜幕，射向后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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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凛冽的山风如同冰刀刮过脸颊。通往祖坟地的山路崎岖湿滑，在手电光柱的晃动下，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鬼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雪沫和某种不祥气息的冰冷味道。
余小麦走在最前，步伐又快又稳，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山路，而是复仇的征途。羊绒大衣给了她些许暖意，却暖不透心底那一片冰封的荒原。心口的U盘随着她的奔跑微微发烫，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陆远山留下的新U盘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着她不倒下的力量。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母亲的坟？还是远山的坟？那枚被她封存在母亲坟茔深处、真正的火种U盘，是否已经被发现？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冲撞，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情绪死死压住，只剩下一个目标——看清真相！
“姐！这边！”李宏伟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废弃机耕道岔口。那里，雪地上清晰地印着几道杂乱的、新鲜的车辙印，一直延伸到远处黑暗的山坳里。而在靠近祖坟地边缘的陡坡下，几道明显是慌乱中留下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歪歪扭扭地指向山坡上方。
余小麦眼神一凛，关掉了手电筒。“关灯！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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