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冬雪来得格外急骤，碎玉轩的青瓦上已积了三寸厚的白雪，檐角冰棱垂挂如水晶帘幕。林若曦裹着狐裘立在廊下，看绿珠用细竹扫雪，红墙映着她眉间的愁绪，恰似庭院中那株老梅，孤清中透着坚韧。
"小姐，手炉要换碳了。"绿珠直起腰，呵着白气走近，目光落在林若曦攥紧的袖口上——那里露出半幅明黄缎面，是皇上新赐的暖炉锦套。
林若曦摇头，指尖摩挲着袖中硬物，那是今早收到的密信。字迹陌生，却在落款处画了朵三寸金莲，正是当年马尔泰若曦与十三爷约定的暗号。"绿珠，去把巧慧请来，就说承欢吵着要吃梅花糖霜。"她声音轻得像飘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半个时辰后，巧慧抱着承欢踏进暖阁，小女孩儿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姐姐快看，这是巧慧姐姐做的！"承欢举着糕点蹦到榻前，却在看到林若曦凝重的神色时，悄悄躲到巧慧身后。
"承欢先去和绿珠玩雪，姐姐有话要和巧慧说。"林若曦挤出笑意，待孩子蹦跳着出去，才从袖中抽出密信，"这信今早从门缝塞进，你可认得笔迹？"
巧慧凑近烛火，指尖划过纸页，突然浑身一颤："这...这莲花标记，与当年十三爷给若曦小姐的密信一模一样。"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啪"的脆响，一枝梅枝被积雪压断，惊起檐下宿鸟。
林若曦快步走到窗前，只见雪地中一道黑影闪过，却在她掀开锦帘时消失无踪。"小姐，莫不是年羹尧余党？"巧慧握紧腰间短刀，这是当年若曦教她防身的。
"不止。"林若曦捏紧密信，信中"承欢安危堪忧"几个字硌得掌心生疼，"若真是十三爷旧部，断不会用暗号恐吓。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烛火摇曳，雍正捏着密报眉头深锁。苏培盛垂手立在案侧，看着皇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禁低唤："皇上，该用参汤了。"
"传旨，着富察·傅恒三日内查清密信来源。"雍正将密报掷入炭盆，火苗腾地窜起，将"林若曦通敌"几个字烧得蜷曲焦黑，"再派人暗中保护承欢格格，若有差池..."他顿住话头，目光落在案头若曦送的琉璃笔洗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神色。
深夜，将军府西跨院突然传来惊叫。林若曦提着灯笼赶到时，只见绿珠按住一个蒙面人，那人袖中掉出半块令牌，月光下隐约可见"年"字纹路。"说，谁派你来的？"她蹲下身，指尖扣住对方腕脉，这招擒拿术还是当年十三爷所授。
"姑娘饶命！"蒙面人颤抖着跪下，"小的只是拿钱办事，说要在承欢格格窗边放封密信..."话音未落，突然瞳孔骤缩，七窍流出黑血，瘫倒在雪地里。
林若曦后退半步，袖中密信仿佛烧着般烫手。巧慧举着灯笼凑近，火光映得她脸色发白："小姐，这令牌..."
"是年羹尧旧部的腰牌，却故意露出破绽。"林若曦指尖抚过令牌边缘，突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翡翠"二字，"这是栽赃，而且要借皇上之手除了我。"
雪越下越大，林若曦望着承欢熟睡的暖阁，想起信中那句"尔乃前朝余孽"，心中突然透亮——翡翠与皇后勾结，竟要将她伪造成前明细作。若皇上信了，不仅她性命难保，将军府满门都要牵连。
"巧慧，你连夜送承欢去十三福晋府，就说我要她临摹《女戒》。"林若曦解下颈间玉坠塞进巧慧手中，那是十三爷送若曦的生辰礼，"天亮前务必送到，路上若遇盘问，就亮这个。"
"小姐自己呢？"巧慧攥紧玉坠，触到坠子内侧"平安"二字，眼眶微热。
"我去面见皇上。"林若曦披上玄色大氅，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子，"若我天亮未归，就带承欢去扬州，找李卫大人。"
子时三刻，养心殿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林若曦跪在暖阁外，雪花落在她肩头，却在靠近殿门时被热气融成水渍。殿内传来低低的争执声，是富察·傅恒的声音："皇上，林姑娘绝无通敌之理，这密信分明是伪造..."
"让她进来。"雍正的声音带着疲惫。
林若曦抬头，只见皇上斜倚在龙榻上，案头摆着她送的蜜渍金桔，却原封未动。"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在畅春园，您说过什么？"她解开大氅，露出内衬的月白中衣，那是按现代款式改制的，袖口绣着极小的竹叶。
雍正眼神微动，当年若曦被罚跪时，也是这样倔强的眼神，袖口沾着雪水："朕说过，你不用怕。"
"如今臣妾也想问皇上，可还记得这句话？"林若曦从怀中掏出令牌，"年羹尧余党与后宫勾结，既想除了臣妾，也想乱了朝纲。这令牌内侧刻着'翡翠'，正是皇后身边宫女。"
殿外更鼓敲响，雍正接过令牌对着烛火，翡翠二字映出淡淡血光——竟是用朱砂所刻。他突然起身，袍角扫过炭盆，火星溅在林若曦裙裾上，烫出焦痕。"傅恒已查明，翡翠与年羹尧旧部往来书信藏在景仁宫密道。"他伸手替她拂去肩上雪花，指尖在她发间停顿，"朕命你明日随傅恒一同彻查，可好？"
林若曦抬头，撞上他眼中翻涌的暗潮，那是当年四爷看若曦的眼神，藏着千言万语。"皇上可曾怀疑过，臣妾究竟是谁？"她轻声问，雪花落在睫毛上，化成水珠。
雍正一愣，指尖抚过她眉梢："你是朕的...林若曦。"他顿了顿，从案头拿起一卷画轴展开，正是故宫那幅她奉茶的画卷，"朕派人查过，这画是康熙五十年所绘，那时...还没有马尔泰若曦。"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林若曦望着画卷中自己的眉眼，突然明白为何穿越后总在镜中看到若曦的影子。原来命运早有安排，她既是张晓，也是若曦，更是这紫禁城缺一不可的局中人。
"皇上，明日过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握住他的手，触到掌心的茧子，那是批奏折磨出的痕迹，"但臣妾始终是臣妾，从未变过。"
雍正突然将她拉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梅花香，仿佛回到那年雪夜，若曦第一次喊他"四爷"。殿外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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