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暖阁飘着淡淡药香，承欢攥着林若曦的衣袖，盯着她手背上的纱布直发呆：“姐姐的手疼吗？承欢给你吹吹。”她凑过去轻轻呼气，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发间的星星发钗随着动作晃了晃，映得窗纸上的冰花发亮。
林若曦笑着替她拢了拢小袄，指尖触到孩子掌心的红疹已消了大半：“承欢吹过便不疼了，咱们承欢可是小福星，连药味都带着甜。”她望向案头的药碗，碗沿还凝着未化的冰糖——是雍正特意让人在药里加的，说“承欢怕苦，甜药才肯喝”。
暖阁的铜漏滴响格外清晰，绿珠抱着件新制的灰鼠毛披风进来，鬓角沾着细雪：“小姐，皇上来了，在廊下掸雪呢。”她忽然瞥见承欢攥着的纱布，眼底闪过心疼，“奴婢去再炖些银耳莲子羹，给小姐补补身子。”
承欢立刻来了兴致，蹦跳着往门口跑：“皇上伯伯带糖了吗？承欢要吃桂花糖！”
雍正跨进暖阁时，发间的细雪刚被宫人掸净，玄色常服上还带着雪后的清冽气息。他笑着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承欢，指尖触到她发间的东珠发钗：“自然带了，不过咱们承欢要先喝药——瞧，这药碗上的青燕，可是朕让工匠照着你画的模样刻的。”
承欢果然被碗沿的青燕吸引，乖乖接过巧慧递来的药碗，却在喝到一半时忽然抬头：“皇上伯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让灯架倒下来？她是不是不喜欢承欢？”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冷凝，林若曦看见雍正握茶盏的指尖微颤，茶盏边缘的竹叶暗纹与她腕间玉坠相映。她忽然想起昨夜在乾清宫，雍正抱着承欢时，衣摆上还沾着灯架倒塌时的碎琉璃——原来帝王的袍角，也会沾着人间的风雪。
“皇后娘娘……只是糊涂了，”雍正伸手替承欢擦去嘴角的药渍，目光却望向林若曦，“就像年妃娘娘，一时被嫉妒蒙了心。但承欢别怕，以后有朕和宁曦格格在，没人能欺负你。”
承欢似懂非懂地点头，抱着药碗往巧慧身边蹭：“巧慧姐姐，咱们去堆雪人吧，要堆个戴星星发钗的雪人！”
看着孩子蹦跳着出去，林若曦忽然感到指尖一阵钝痛——那是琉璃片划破时留下的伤，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她低头望着手背上的纱布，忽然听见雍正轻声道：“昨夜灯架倒塌时，你本该先护着自己。”
“承欢在我身边，我怎能只顾自己？”她抬头望向他，见他眼底浮着未褪的血丝，忽然想起昨夜他守在承欢床前，握着孩子的手整整一夜，“皇上呢？您昨夜也一夜未睡吧？”
雍正笑了，指尖划过她发间的东珠步摇——那是若曦生前最爱的样式，却在林若曦头上，添了份别样的温柔：“朕在想，当年若曦在养蜂夹道替十三弟跪求时，是不是也像你这般，把别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重？”
林若曦心中一震，袖中的玉佩忽然硌得胸口发疼——那是张晓在现代故宫捡到的玉佩，刻着“未央”二字，与雍正的“长乐”正好成对。她忽然明白，所谓轮回，从来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让不同时空的灵魂，在相似的抉择里，补上当年的遗憾。
“皇上，”她忽然轻声道，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茧子，“若曦当年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代一双人’；而臣妾所求……”她望向窗外承欢堆雪人的身影，“不过是承欢平安，您平安，便是这紫禁城最大的‘长乐未央’。”
雍正凝视着她，忽然想起昨夜灯架倒塌时，她扑过去护住承欢的模样——那不是马尔泰若曦的孤勇，而是林若曦的清醒与坚定。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枚雕刻着竹叶的银镯，镯身刻着细如蚊足的字：“长毋相忘，长乐未央。”
“这是朕让人照着你常穿的旗装纹样打的，”他替她戴上银镯，触感比玉坠更暖些，“若曦的遗憾，朕曾以为要用一辈子偿还；如今才懂，真正的偿还，是让眼前人不再重蹈覆辙。”
林若曦望着腕间的银镯，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甄嬛的笑声：“承欢格格的雪人可真别致，竟还给它戴了红绒花！”她转头，见甄嬛身着月白团花旗装，腕间玉镯与她的银镯相撞，发出清响。
“甄姐姐怎的来了？”她起身福身，触到银镯与玉坠相碰的凉意，“外头雪大，该让浣碧先通传一声的。”
甄嬛笑着摆手，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眼底闪过了然：“本宫是来给承欢送避花粉的香囊，顺带瞧瞧你们——昨儿个的事，可把人吓坏了。”她忽然压低声音，“皇后虽被禁足，可景仁宫的旧仆还在，皇上让傅恒查了一夜，发现翡翠昨夜逃了。”
林若曦心中一凛，翡翠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知晓太多秘密。她下意识地望向承欢，见孩子正把红绒花别在雪人头上，忽然想起翡翠曾在冰窖设局，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银镯。
“姐姐放心，皇上已让人封锁了九门，”甄嬛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动作像极了前世的眉姐姐，“何况有你和皇上在，承欢定会平安。”她忽然望向窗外的梅林，“本宫瞧着，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早，许是知道咱们承欢逢凶化吉，特意来报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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