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残骸之墟与金色信标
辉光与暗红交织的巨影——“辉噬体”——悬浮在不远处的光之海中，如同一个沉默的、正在孕育着未知的巨卵。它内部流转的光芒时而狂暴冲突，时而陷入诡异的静谧，每一次能量韵律的转变，都让方舟残骸内的幸存者们感到一阵心悸的寒意。它不再攻击，但那庞大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存在本身，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方舟内部，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濒死的嘶鸣，每一次换气都带着金属粉尘的粗粝感。水配给降到了极限，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却无人有力气去舔舐。最后一点营养膏糊已经耗尽，饥饿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啃噬着肠胃，更啃噬着残存的意志。绝望不再是情绪，它已渗透进每一寸金属，每一缕空气，成为了方舟本身的一部分。
舰桥中央，方仝的信息虚影已淡薄到如同晨雾，几乎与背景的微光融为一体。只有钰羌的边界之瞳能勉强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信息流，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依旧固执地维系着与舰船核心数据库那最后的、脆弱的链接，守护着这片核心区域不被外部更深层的量子涨落彻底同化。每一次辉噬体能量韵律的剧烈波动，都让这微弱的虚影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守护的代价，是自身的加速消亡。
“我们……在等死吗？”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蜷缩在角落，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没有人回答。沉默就是答案。工程师们停止了徒劳的修复尝试，面对彻底损毁的引擎和枯竭的能量核心，任何努力都失去了意义。科学家们盯着毫无反应的探测器屏幕，眼神涣散。摇篮的宁静，此刻成了最残酷的讽刺，将他们缓慢地溺毙在绝望的光辉里。
钰羌强迫自己站立在主控台前，尽管双腿因虚弱和伤痛而微微颤抖。边界之瞳是她唯一还能使用的“武器”。她必须成为所有人的眼睛，即使看到的只有绝望。她的意志沉入光之海，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令人不安的辉噬体，将感知的触角尽可能地向远方延伸，如同在无垠沙漠中寻找可能的海市蜃楼。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的意志也因疲惫和饥饿而濒临涣散时，边界之瞳的感知边缘，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那并非辉子的和谐共振，也不是辉噬体的危险韵律，而是一种……结构性的“缺失感”。就像一幅完美的画布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撕裂的破口。
她猛地集中精神，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全部感知力聚焦过去。
距离方舟约数十个“辉子波长”之外（这个宇宙特有的距离单位），一片区域的“光之海”背景发生了异常的扭曲。构成海洋的柔和辉光在那里变得黯淡、稀薄，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排开或吞噬。而在那片扭曲区域的中心，边界之瞳清晰地勾勒出……残骸！
不是方舟这样相对完整的金属结构，而是彻底的、被暴力撕碎的金属废墟！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史前巨兽的枯骨，散落在黯淡的光晕背景中。一些残骸边缘还凝固着熔融冷却后的狰狞形态，诉说着瞬间的毁灭。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几段相对完整的、但同样布满裂痕和熔穿痕迹的巨型管道结构，如同被折断的脊椎，漂浮在死寂之中。
“残骸……文明的残骸！”钰羌的声音因激动而撕裂，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死寂的目光。“前方！探测到大规模金属结构残骸区！能量反应……无生命迹象……但……有结构！”
如同一颗火星投入干透的油毡，死寂的舰桥瞬间被点燃！绝望的麻木被强烈的求生欲粗暴地撕开！
“金属？！资源！可能有未损毁的设备！可能有……水循环核心？能量电池？！”工程师首领老赵猛地跳起来，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仿佛一头嗅到血腥的饿狼。
“位置！距离！”副官的声音也在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测算方位！立刻！计算漂流轨迹，看我们能否自然靠近！”陈哲博士扑到唯一还能进行基础计算的终端前，手指因激动而剧烈抖动。
希望，这久违而陌生的东西，如同强心针注入垂死的躯体。幸存者们挣扎着站起，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对生存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资源！那是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钰羌强忍着边界之瞳过载带来的剧痛和眩晕，精确地锁定那片残骸区的坐标，并将其与方舟当前的漂流矢量进行比对。
“漂流轨迹……有偏移！”她的心沉了一下，“自然漂流……会让我们以大约五分之一‘辉子波长’的距离……错过残骸区核心！”
五分之一波长！在这个尺度下，这几乎是咫尺天涯！没有动力，方舟就是一块随波逐流的废铁！
“必须靠近！必须！”老赵嘶吼着，眼睛死死盯着舷窗外那片在感知中依旧模糊的、代表希望的阴影，“哪怕用撬棍撬，用身体推，也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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