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那句“路费你出”卡在喉咙里，像块没咽下去的桂花糕，噎得他老脸通红。他看看被元宝扒拉得光影摇曳、沾满可疑口水的星图投影，又看看吧台后面那张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奶茶加冰两块”的年轻脸庞，最后目光扫过那根随意丢在烟灰缸旁边、外壳开裂的破电击棒。
“……好！好！我出！必须我出！”玉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脸上那点强撑的体面彻底碎成了渣，只剩下肉疼和破罐破摔的决绝，“唐老板您放心！只要能搞到点‘本源’救地脉，这趟油钱…不，空间跳跃的‘能耗’！我张友仁就是砸锅卖铁、去南天门收费站打零工，也给您凑出来！”
唐棣没再理他，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似乎还沁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他弯腰，从吧台底下摸摸索索，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体积不小的……老式收银机。外壳是那种老掉牙的暗红色塑料，边缘磨损得发白，数字显示屏是那种绿油油的LED灯管，按键又大又硬，按下去会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唯一有点特别的，是机器顶端伸出一根歪歪扭扭、像是废旧收音机上拆下来的黄铜天线，天线尖上还绑着一小截褪了色的红布条，在空调微风里无精打采地晃荡。
玉帝的眼皮又跳了跳。他认得这玩意儿，这是“有间仙栈”的镇店之宝兼财务黑洞——那台据说是扫把星从某个倒闭的城隍庙财务室淘换来的古董收银机。功能极其不稳定，找零经常出错，但偶尔会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票据”，比如“扫把星本月绩效扣分单（原因：扬尘超标）”或者“灶王爷燃气补贴申请（未通过：人间已普及电磁炉）”。
只见唐棣把那台沉重的老古董“哐当”一声摆在油腻的吧台上，震得旁边的天帝印都跳了一下。他随手拿起那根外壳开裂的电击棒，像用指挥棒一样，随意地、甚至有点粗暴地，用顶端歪斜的金属棒戳了戳收银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布满油污的按钮。
“滋啦——”
一阵短促刺耳的电流噪音响起，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烧焦塑料的糊味。
那台老旧的收银机猛地一震！绿油油的LED显示屏疯狂闪烁起来，数字乱跳，像发了癫痫。顶端的黄铜天线“噼啪”爆出几点细小的蓝色电火花，绑着的红布条瞬间焦黑了一角。
玉帝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生怕这古董下一秒就原地爆炸。
几秒钟后，混乱平息。显示屏上的绿光稳定下来，一行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数字浮现出来：
`空间跃迁预估能耗： 5.73 标准仙玉（折合人间界： ￥573,000.00）`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闪烁不定的备注：
`（含基础通道维护费、空间乱流保险费、未知风险附加费，及宠物（元宝）能量补充费。最终解释权归“有间仙栈”所有。）`
五十七万三千块！
玉帝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元神都要从头顶飘出去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数字，嘴唇翕动，半天没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兜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特派员津贴”，连个零头都不够！
“唐…唐老板！这…这附加费…宠物费…” 他试图挣扎一下。
唐棣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玉帝瞬间把后面讨价还价的话全咽了回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那根漏电的电击棒可能就不是戳收银机，而是戳自己了。
“我…我…我这就去筹！这就去！”玉帝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屏幕碎得像蛛网的老年机，颤巍巍地开始翻通讯录，“喂？老君？是我啊，张友仁！江湖救急！对对对…抵押？我那兜率宫炼丹炉的残骸你要不要？什么？当废铁收？还只给三百块？！喂？喂？！” 电话那头只剩忙音。
玉帝哭丧着脸，又拨通另一个：“喂？王母？亲爱的！那个…你梳妆台上那面‘昆仑镜’的碎片…对对，就是照人有点重影那个…能不能先…什么？！你挂我蟠桃园的采摘园收费二维码上了？当景点收费道具？分成还只给我百分之一？！喂？！”
听着玉帝那卑微到尘埃里的“融资”电话，吧台角落的元宝似乎对星图的兴趣暂时转移了。它抬起沾着口水的小脑袋，金色竖瞳好奇地盯着玉帝手中那个不断传出拒绝声的破手机，小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某种名为“贫穷”的绝望气息，小耳朵失望地耷拉下去，又低头对着凌霄殿的光点舔了一口，仿佛在给自己压惊。
唐棣对此充耳不闻。他不知从哪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饼干，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拿起一块，咔嚓咬了一口，碎屑掉在油腻的吧台上。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自己随手“抚平”了些许的星图投影，手指无意识地在破电击棒粗糙的塑料外壳上轻轻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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