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K-7428的基安蒂从硬板床上醒来，金属天花板上的霉斑还是那个形状。她机械地摸向枕边的枪，却在握把上碰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一只长得像蒲公英的气运精灵正蜷在那里睡觉。
"啧。"她缩回手。三个月了，还是没法习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金色小东西。
窗外的觉醒区刚刚苏醒。灰黑色的建筑群像生锈的齿轮，在晨光中缓缓转动。但如今，这些齿轮缝隙里钻出了金色的"杂草"——气运精灵们趴在电线杆上打盹，在排水管旁筑巢，甚至大摇大摆地站在巡逻机器人头顶。
基安蒂抓起皱巴巴的外套。袖口缝着的标签已经褪色：【K-7428·狙击组·三级权限】。这是她在总部的全部身份。
"听说了吗？"隔壁床的科恩-8813叼着营养剂，"熔炉车间又裁员了。"
基安蒂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放在半年前，这种消息会让他们彻夜难眠——熔炉停工意味着回收延迟，而延迟意味着更痛苦的报废过程。
"关我屁事。"她最终嘟囔道，把枪塞进后腰。现在说这话时，她后背不再渗出冷汗。
走廊上的公告屏闪烁着今日任务：【B-227宇宙·清除污染体·标准积分1.5】。很普通的差事，普通到不值得多看一眼。但基安蒂注意到角落里新添的小字：【气运辅助模式已开启】。
"又是这玩意。"科恩-8813嗤笑，"上次我信了这鬼话，差点被时空裂缝吞了。"
基安蒂没接话。她想起上周出任务时，那个本该击穿她心脏的流弹，突然被一阵怪风吹歪了轨道。
觉醒区的街道比记忆中明亮了些。不是灯光变多了——是那些金色的小东西会自发聚集在阴影处。基安蒂路过一家关门的熔炉配件店，橱窗里坐着个气运精灵，正把报废的零件拼成滑稽的小人。
"K-7428！"
喊声让她回头。另一个基安蒂——胸前别着【K-1129·医疗组】的徽章——正冲她招手。她们在某个任务世界有过一面之缘。
"你上次的伤..."K-1129比划了下肩膀。
基安蒂下意识摸向那里。两周前的贯穿伤，按常规该去熔炉报到了。但当她浑浑噩噩回到总部时，一群气运精灵围住了运输舱。等医疗组赶到，伤口已经结痂。
"运气好。"她耸耸肩。
K-1129神秘地压低声音："不是运气。医疗组统计过，这半年重伤率下降了68%。"她指了指天上，"那位的手笔。"
基安蒂顺着她手指望去。总部永恒阴沉的天空里，隐约有金色河流在流动。那是覆盖整个觉醒区的气运网络，据说源头在核心区那个总摔跤的管理者身上。
任务传送点排着长队。基安蒂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发现墙上新贴了张泛着金光的告示：
【命运提示：今日幸运方向→东南】
"狗屁。"前面排队的基尔-3301冷笑，"上周我按提示选方向，撞上了三个污染体。"
"但你活着回来了，不是吗？"基尔-3302轻声说。
队伍突然安静了。
传送光柱亮起时，基安蒂习惯性绷紧肌肉。以往这种时候，她会在心里默念遗言——不是怕死，是怕死得不够痛快。但今天，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她的手指。一只长得像松鼠的气运精灵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口袋。
B-227宇宙在下雨。基安蒂蹲在废弃大楼里，瞄准镜里的污染体正在撕扯什么。她扣下扳机——
枪声被雷暴掩盖。子弹穿透目标头颅的瞬间，基安蒂突然发现瞄准镜边缘有金光闪过。她猛地偏头，一根钢筋擦着太阳穴插入身后的墙。如果她还保持着标准狙击姿势，现在脑袋已经被串成糖葫芦。
"东南方..."她喃喃自语，想起那张可笑的提示。
任务结束得意外顺利。返程的运输舱里，科恩-8813正在骂娘——他的定位仪失灵，在暴雨里兜了三小时圈子。
"但你没遇到任何危险，对吧？"基安蒂突然说。
科恩愣住了。确实，这种低级错误在往常足够让他变成污染体的点心。
基安蒂看向舷窗外流动的金色星河。她想起刚觉醒时前辈的话："我们就像一次性电池，用尽能量就会被回收。"那时候的觉醒区没有精灵，只有熔炉永不熄灭的火光。
运输舱降落在觉醒区东站。基安蒂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任务最后时刻的爆炸还是伤到了她的腿。她本该直接去熔炉登记处，但鬼使神差地，她走向了医疗中心。
走廊长椅上坐满了伤患。基安蒂正想离开，突然被一群气运精灵围住。它们有的像蒲公英，有的像水母，还有个长得活像迷你马桶圈。这些小东西推着她坐到角落，然后开始在她伤口上方盘旋。
"别抱太大希望。"旁边缠着绷带的卡尔瓦多斯-5571说，"它们只能处理轻..."
话音未落，基安蒂感到腿上一阵暖流。掀开裤管，狰狞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卡尔瓦多斯的烟掉在了地上。
"命运钦定存在。"基安蒂想起核心区石碑上的话。她曾经以为那只是又一个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头衔，就像"太阳"永远照耀不到他们，"灯塔"只会索要积分，"奇迹"遥不可及。
但此刻，这些愚蠢的小精灵正用它们滑稽的方式证明：命运确实会为最微不足道的存在留一线生机。
走出医疗中心时，基安蒂在台阶上捡到一枚生锈的子弹壳。她随手抛向空中——
子弹壳在最高点被一只气运精灵接住。那小东西变成金色烟花，在她眼前炸开成笑脸的形状。
"......蠢死了。"
基安蒂抹了把脸，走向觉醒区的落日。她影子周围，无数细碎的金光正从地缝里钻出来，像春天最早的一批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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