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还没落，桌上那破手机突然炸响，吓了一跳。
师父抬了抬眼皮：“接吧，孩子。”
扎西憋着气，狠狠划开接听键，语气冲得很：“喂？谁啊？”
下一秒，他脸色唰地变了，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声音磕巴起来：“您、您说……副导演？……哎！您好您好！”
珠珠猛地抬起头，竖着耳朵听。
“现在？去见……主角？”扎西的声音陡然拔高，激动得发颤，“适配度？哎！懂！懂！我们认得路！马上到！绝对不耽误！”
电话一挂，他一把抓住珠珠的胳膊，眼睛瞪得滚圆，几乎是吼出来的：“珠珠！听见没！导演要你了！让你现在就去见演阿爸阿妈的大明星！快！快走！”
珠晶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刚才那点委屈劲儿瞬间扫空，小胸脯一挺，下巴就扬起来了：“见我？是定了吗？”她扭头就往外冲，还不忘拽扎西：“愣着干嘛！让那么多人等我们，好大面子吗？”
刘小胖张着嘴，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选上了？”
师父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机缘最不等人，别错过了。”
珠珠正要跑出院子，听到这话猛地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晚霞勾勒出她认真的侧脸，那双总是闪着机灵劲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师父！”她清脆的嗓音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滴，“等我从西藏回来，一定给您带最肥的虫草！还有开在雪山顶上的雪莲花！”
师父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好，好。”他温声应着，“我等着用你采的雪莲入药。”
他忽然稍稍提高声调，话语里藏着深意：“记住，见了大人物也别怯场。山野里的格桑花，在佛祖眼里也一样珍贵。”
扎西急得直跺脚，忍不住去拉妹妹的衣袖：“珠珠！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珠珠突然挣脱哥哥的手，像只小鹿般跑回老人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师父放心，我才不会怕呢！”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决心。
说完她扭头就跑，月白色的旗袍下摆拂过门槛，乌黑的发辫在风中扬起。“哥哥快走！让导演等急了可不好！”
师父望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轻笑：“这孩子……”
他转身时瞥见一旁发呆的孙子，用竹杖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还愣着干什么？去把我那本《本草拾遗》拿来。”
刘小胖揉着脑袋，一脸不服气：“爷爷，他们就是运气好……”
抚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还望着巷口消失的身影：“运气？那孩子眼里的光，可是装不出来的。”
刘师傅拿起一块甘草，递给孙子："尝尝，啥味儿？"
小胖撇撇嘴："甜呗，还能啥味儿。"
"再嚼嚼。"
小胖不情愿地塞进嘴里，含糊道："就是甜啊......哎？后头有点苦？"
老人又递过一片黄连："咬一口。"
"苦死了！"小胖脸皱成一团。
"含住了，别吐。"
等孙子苦得龇牙咧嘴时，刘师傅往他嘴里塞了颗山楂丸。甜味在苦味后头漫开来，格外清甜。
"瞧见没？"老人拍拍手，"世上没有纯甜的事。珠珠去演戏，看着风光，里头有多少苦处？咱们帮衬着把苦处咽了，甜头自然就来了。"
小胖嘟囔："那也不能啥亏都吃啊......"
"谁让你吃亏了？"刘师傅瞪眼，"是让你学甘草！几十味药方子里都有它，为啥？能调和！能让苦药不难喝，让猛药不伤身，这才是大本事。"
他指着窗外："你看那电线杆子直挺挺的，台风来了最先倒。再看墙头草软趴趴的，风往哪吹它往哪倒，谁都瞧不起。"
老人突然从门后拿出根翠竹，啪地抽在石阶上，竹身弯成弓又弹回来，纹丝不损。
"要学这个！"竹梢在空中嗡嗡震颤，"根扎得深，身段能弯，骨子里却节节分明！珠珠去闯荡是好事，咱们在后方既要托着她，也得像竹节似的给她立着规矩！"
小胖盯着那根微微颤动的竹子，突然把嘴里甘草嚼得嘎嘣响。
"......知道了。"他扭头往外走，"我会每天去看看老丹增"
老人望着孙子背影，慢悠悠哼起唱了一辈子的药性赋："甘草和诸药而性平，翠竹立虚怀而节劲......"
颜嫣扒拉着餐盘里的米饭，眼睛还黏在会议手册上。她忽然放下筷子，看向桌对面两人。
“下午都是器械展，后几天也是交流各大医院明显产品比较多”她叹了口气，“我准备后天回波士顿。”
赵明远正啃着排骨，闻言差点噎着：“这么急？不是说好等周五闭幕式？”
齐司礼慢条斯理舀着冬瓜汤，眼皮都没抬：“你学校那边压着实习资格，你回去只能继续待在实验室。”
三人突然都沉默下来。餐盘碰撞声和人群喧闹声显得格外刺耳。
餐盘里的清蒸鱼还剩大半，颜嫣的叉子无意识地在鱼肉上划拉着。赵明远忽然凑近些，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
“说真的，颜嫣，”他指尖在桌面上轻叩，“这个智能项目，硬件研发和生产肯定落在明远科技。司礼这边负责牵头整理中医脉象系统和证型数据库——这是核心中的核心。”
他见她抬眼，语速加快了些：“你回来的话，正好发挥你长处。牵头去找李老、林教授，还有各大省三甲医院合作，把常见病的诊断标准和病例库建起来。你需要什么人，从赵氏医疗里挑，或者让你导师推荐都行，但——”他语气加重，“所有参与人员必须签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不是不信任你，你在国外做研究，数据安全确实难保障。”
颜嫣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赵明远立刻趁热打铁：“你不是一直想打通中西医诊断模型？这次不止发论文，是能真刀真枪做出造福患者的实物产品，这种成就感不一样！”
颜嫣的眼睛倏地亮起，像暗室里划亮的火柴，可转眼又黯下去：“我明白……但我手头的细胞实验还在收尾阶段，至少得回去和导师当面交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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