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苏晚蹲在忘忧居的库房里，指尖拂过一排排落灰的陶罐。这些是去年入冬时腌下的芥菜，本打算开春做配粥小菜，却因生意忙碌被遗忘在角落。
她的手指突然停在最里侧的一个黑陶罐上——罐口封着的黄泥已经干裂，缝隙里渗出几缕金黄色的霉丝。
"该不会坏了吧......"
她小心地撬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酸香瞬间涌出。那不是食物腐败的馊味，而是一种带着时间沉淀的醇厚气息，像是被阳光晒透的麦田混着雨后的泥土清香。
鬼使神差地，苏晚用手指蘸了一点发酵成金黄色的酸菜汁。
液体接触舌面的瞬间，她如遭雷击——
_（闪回）
二十三世纪的美食街，全息霓虹在雨中晕染成彩色的雾。
"蜀香阁"的招牌下，青花大碗里雪白的鱼片在红汤中起伏，表面浮着的野山椒像一颗颗小炸弹。酸辣鲜香的气味仿佛穿透时空扑面而来。
同桌的战友笑着递来冰啤酒："队长，你最爱的酸菜鱼！"_
"苏！掌！柜！"
阿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少女笑眯眯地端着油灯站在门口，暖黄的光照出苏晚脸上未干的泪痕。
"我没事。"她抹了把脸，突然紧紧抱住陶罐，"阿沅，咱们今晚...吃鱼吧？"
"用发霉的菜煮鱼？"崔衍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仿佛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可疑物质"当场销毁。
苏晚不答，只是将酸菜切成宽条。刀刃与陶砧板碰撞的脆响中，金黄的菜帮析出晶莹的汁液。她故意把砧板往崔衍那边推了推："闻闻。"
他警惕地嗅了嗅，鼻翼微动。苏晚直接掰下一块塞进他嘴里。年轻校尉的表情从警惕到震惊，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惊艳："...酸得透亮，后味竟有点甜？"
"这才叫酸菜！"她得意地拍拍陶罐，"比醋香，比梅子醇，配上鲜鱼......"
"怎么样，好吃吗？"阿沅迫不及待地问。
崔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吃，像...像在雪地里走了三天，突然喝到热汤。"
孙思邈不知何时出现在灶台边，枯瘦的手指沾了滴酸汤品尝，灰白的眉毛突然扬起："芥子苷转化成了氨基酸，还有微量乳酸菌......"
"说人话。"阿沅插嘴。
"好吃。"老道言简意赅。"老朽的药圃里养着几尾寒潭鲫鱼。"
三人齐刷刷转头，老道慢悠悠补充："用冰辣椒水养的，肉质应该...别致。"
鱼的工夫，苏晚讲了个"遥远异国"的故事：
"那里的人把鲜鱼片得薄如纸，用酸菜和野山椒熬汤。最地道的吃法是要配..."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哈桑上次抵债用的青柠干上。
一堆风干的青色小果子，苏晚掰开一粒闻了闻，柑橘类特有的清香混着隐约的苦涩——正是去腥提鲜的绝佳配料。
后院顿时忙作一团：
崔衍杀鱼起片，刀刃过处鱼肉薄如蝉翼；
阿沅用冰辣椒榨汁，混着青柠干泡出琥珀色酸汤；
孙思邈则神秘地往坛子里撒了把紫色粉末——后来才知是陈皮、山奈等十味药材的秘方。
奇异的化学反应发生了——原本金黄的汤底渐渐泛出翡翠般的光泽，酸香里突然跳出清新的果味。
崔衍突然按住苏晚的手腕："你刚才说的异国...是家乡吗？"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眼底水光粼粼："是回不去的远方。"
当第一锅酸菜鱼上桌时，整个忘忧居鸦雀无声。
乳白的鱼片在金色汤液中沉浮，表面缀着赤红的五味椒圈和青柠干。最绝是汤面上那层薄油，竟泛着七彩光晕——那是冰辣椒与青柠反应出的奇异色泽。
第一口下肚，众人才明白什么是"黯然销魂"。。。。
崔衍的吃相优雅许多，但额角沁出的汗珠暴露了辣度。他忽然用筷子敲了敲阿沅偷伸过来的手："未成年不许吃。"
"我及笄了！"少女气得去抢孙思邈面前的酒坛。
达里乌什偷偷跟来的波斯猫炸着毛，却忍不住一下下舔着溅到桌面的汤汁。
"喵呜——"
这声叫唤成了最好的广告。次日清晨，忘忧居门口排起长队。最前面的胡商举着银币高喊："某要买能驯服灵兽的神鱼汤！"
而苏晚在账簿上记下新菜名时，笔尖悬了很久，最终写下——
"望乡酸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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