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人与羌人混合的骑兵,纷纷跟上前头的主将与帅旗,但阵型并未散乱,因为仍在较为狭长的山谷中,须到了关城前的喇叭口地带,才能彻底变换阵势。
然而,就在阿赤快要奔出喇叭口、提起马速时,他却突然遭遇一股来自右侧的古怪拉力,令毫无防备的他身形猛地偏离马背。
手中的缰绳也随之往右一紧,胯下战马以为这是主人的号令,迅速调整步伐,也往右跑。
阿赤尚未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周围呈雁阵排列、最靠近两边山石的几个亲兵,像被暗夜中无形的恶鬼之手捉住,从马上跌下,重重地摔在石头上。
阿赤大惊失色。
凭着娴熟的控马经验,他在马儿继续前冲的百余步中放慢了速度,勒马回身之际,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
行进于谷道两边的乌蒙骑兵,纷纷东倒西歪地从马背上落下,像阿赤的那几个亲兵一样,倒在道路两旁的山石上。
不,更准确地讲,他们是被“吸附”在了山石上,因为他们在刹那惊惧之后,本能地要爬起来,去怎么都无法与石头分开。
与此同时,阵营中间的两列羌人骑兵,纷纷减速勒缰,翻身下马。
在从后面冲上来的步拔子点燃火折,扔向两边作为照明光源后,原本是骑兵的羌军也变成了近战的“步卒”,和步拔子队友一样,冲到被石头吸住的乌蒙人跟前。
他们抡起一种前端装有铁蒺藜的木棍武器,嘶喊着砸向乌蒙人。
白昼里两军合兵时,使惯弯刀的乌蒙人中,很有一些,边吃羊肉边嘲笑羌人的这种武器。
且不说木棍容易被刀剑砍断削断,就前端这个屎壳郎分球儿一样小的铁疙瘩,能干个啥。
此刻,乌蒙人终于尝到厉害了。
这种兵器的前端,根本不用变成刀尖和剑尖,因为羌人的冷锻甲,是刀尖与剑尖无法一下子就刺穿的。
而小小的、球状的铁蒺藜,却能在不短的、作为杠杆的木棍助力下,隔着冷锻甲,震碎甲衣后那具躯体的骨头和内脏。
所以,即使乌蒙人有头盔护着脑袋,,胸口遭受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一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阿赤侯爷几乎同时冲锋的林黎和刘宸,以及他们为数不多的汉人牙卒,也回程来,惊惧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当然立刻意识到,终究还是被羌人暗算了,但为何,是这种有如鬼魅助力的情景!
“磁石!”刘宸最先反映过来。
少时就有雄心的她,从不看风花雪月的玩意儿,而是饱读兵书。
前朝兵书有记载,五六百年前,一个与如今乌蒙人差不多的北地游牧部落,因发迹于东边有铁矿的地方,所以不缺甲衣。当他们南侵汉人领地时,被一位汉将引入山中的磁石阵,一举歼灭。
但眼下说不通的是,自己和林黎,还有汉人牙卒们,同样穿着铠甲,马速也未提起来,为何方才经过那段石头路时,未有异样。
“快把你的铠甲脱下来!还有你,你,你!羌人给的甲衣和我们汉人的不一样,是祸害!”
刘宸冲到阿赤等躲过一劫的乌蒙人面前,大声道。
乌蒙人不知什么叫磁矿石,但见到穿着牛皮甲的羌兵并不会被吸去山石上,也意识到刘宸是对的。
迅速脱掉甲衣,费不了几息工夫,可是,克夷门方向,镇关王爷嵬名逸,和不用再演戏的梁从令,已带着精兵杀了过来。
阿赤侯爷与林黎再无退路,只能困兽犹斗地,带着麾下三四十亲兵,往谷道出口殊死突围。
所幸,林黎所部的汉人精锐,用的都是北燕骑兵习惯的丈余铁枪,在扫清围堵的于谷地中的羌人步卒时,一寸长、一寸强,所向披靡的优势又回来不少。
追过来的嵬名逸等人,眼看贼王们杀出一条血路远去,却不敢在暗夜里放出箭雨,唯恐误伤太多自己人。
接连砸死四五个乌蒙人的曹力,此时纵马过来,对嵬名逸和梁从令道:“穆大人应已在垭口那边集结着,他们跑不脱的。”
……
克夷门歼灭战进入尾声时,千里之外的金庆城,登基已半年的女王嵬名烁,在卫兵们的簇拥下,骑马出了王宫的摄智门。
大道中央,祖母闵太后,从玉辂车上,走下来。
“祖母终究是念着舐犊情深吗?”嵬名烁开口道,“如果祖母说不能杀,孙儿这就回宫去。”
闵太后摇头道:“我老了,觉很浅,今夜既有大事,哪里能再睡得着,干脆来看看,你像个真正的大羌国王的模样。”
“我像吗?”
“像。”
嵬名烁踟蹰须臾,翻身下马,走到闵太后跟前。
“阿祖,弑父的人,会遭报应吗?”
闵太后笑了。
“阿烁,杀父亲,和杀儿子,区别并不太大。你所崇拜的大汤朝,有个皇帝,曾在一日之内,杀了一个太子、两个亲王,都是他的儿子。他得了报应吗?并没有,他的一个节度使叛变、打进他的国都时,他被禁卫军保护着逃走了,又在途中哗变时,由他最宠的妃子替他去死。他好好地活着,做了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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