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三道厚重的铁门，林恩来到了兵工坊最隐秘的核心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四壁的火把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十二名赤裸上身的工匠正围着一个庞然大物忙碌着，铜铁交击的火星不断迸溅。
"林恩少爷来了！"。
老工匠格瑞姆放下锉刀，用满是老茧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是索尔布莱特家族三代御用工匠师，左臂上烙着的银鹰家徽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林恩的目光落在中央的青铜巨管上。
这尊按照他图纸铸造的原始火炮已经初具雏形，炮身刻满了防止爆膛的加强纹，但尾部连接处还露着粗糙的接缝。
"又失败了？"。
林恩蹲下身，指尖抚过炮管内侧的裂痕。
格瑞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要不是我提前用湿棉被裹着，这宝贝又要炸成碎片"。
他掏出一块焦黑的金属片，"您看这膛压痕迹..."。
林恩接过金属片对着火光观察，突然眼睛一亮："膛线不均匀导致的气流紊乱"。
他从怀中取出炭笔，在地上画出一个螺旋纹路。
"试试这个角度的来复线，配合我上次说的酸蚀法"。
老工匠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诸神在上！这纹路...这纹路能让炮弹旋转？"。
他颤抖的手指描摹着地上的图案，突然转身对助手吼道："快拿我的精密量具来！还有那瓶炼金工坊送来的蚀刻液！"。
"炮架也要改进"。
林恩指向底座，"用多层橡木夹铁板，这里加装液压缓冲装置..."。
他的炭笔快速勾勒出几个精巧的机械结构。
格瑞姆如获至宝地捧着草图："林恩少爷，这些机巧...我活了六十年闻所未闻..."。
"记住，这门炮要能发射三种弹药"。
林恩继续画着，"实心弹攻城，霰弹杀步兵，还有这种中空爆破弹..."。
他的笔尖在羊皮纸上戳出一个深坑，"里面填充银鹰火，落地后延时爆炸"。
林恩将最后一张草图交给格瑞姆，拍了拍老工匠布满老茧的手："慢慢来，我要的是能连续射击百次不炸膛的精品，不是一次性玩具"。
"林恩少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恩转向所有工匠，"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将享受特级工匠待遇，月俸翻五倍"。
顿了顿，林恩接着说道：“如果能成功研制出火炮，我必有重赏，甚至…不吝啬爵位赏赐”。
林恩的话音刚落，场内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熔炉沸腾的咕嘟声在这一刻都变得异常清晰。
老工匠格瑞姆手中的图纸悄然滑落在地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布满皱纹的脸庞在火光中剧烈抽搐，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那双常年与金属打交道的手此刻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他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锻造台才没有跪倒在地。
"爵...爵位？"。
格瑞姆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这句话是从他灵魂深处硬挤出来的。
站在熔炉旁的年轻学徒汤姆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滚烫的金属屑上，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二十出头的脸上交织着震惊与狂喜，淡金色的睫毛上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晶莹液体。
"诸神在上..."。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自己沾满煤灰的亚麻衣领。
"我...我将来能当贵族老爷？"。
兵工坊管事巴雷特的表现最为夸张。
这个平日总是板着脸的中年壮汉此刻面色潮红，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砰"地撞在石墙上，镶铁片的皮甲与墙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恩少爷！"。
他突然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巴雷特向锻造之神起誓，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火炮造出来！"。
角落里正在给炮管淬火的铁匠兄弟俩同时僵住了。
哥哥手中的长钳"咣当"砸在铁砧上，弟弟拎着的水桶直接翻倒在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他们祖上八代都是铁匠，连骑士都没出过一个。
"哥哥..."，弟弟的声音发颤。
"要是我们得了爵位，母亲就不用再给领主夫人行屈膝礼了..."。
林恩静静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他知道自己抛出了怎样一颗惊雷。
在拉法布兰卡大陆，爵位代表着的不只是头衔，更是一整套特权：免税权、司法豁免权、土地所有权等等。
哪怕是最低等的爵士，那也是贵族，与平民有着本质的区别。
按照克兰王国的《贵族法案》，公爵有权力册封伯爵以下爵位，只要向王国的贵族议会报备一下就可以。
而伯爵以上，也就是侯爵和公爵的爵位，只有国王才有权力册封。
只不过受到册封的新贵族的领地，需要从索尔布莱特家族自己的领地内划分而已。
所以，贵族爵位除了立有重大军功之外，一般不会轻易册封。
因为这相当于要从自己家族的领地内割肉出去。
"我以索尔布莱特家族的名誉起誓"。
林恩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解下腰间银鹰纹章的继承人印戒，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只要火炮研制成功，主要参与者都将获得世袭爵位"。
他刻意顿了顿，"最低男爵起步"。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十几个工匠同时发出压抑的惊呼，有人开始疯狂划十字，有人把工具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圣物，更有人直接扑到未完成的炮管上亲吻那冰凉的金属。
老格瑞姆突然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从贴身的皮袋里掏出一枚生锈的铜币——那是他四十多年前作为学徒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林恩少爷..."。
老格瑞姆哽咽着说道："我爷爷是农奴，到死腰上还烙着领主的火印”。
“要是他知道他的孙子能当贵族..."。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死死攥着那枚铜币，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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